【使用屏蔽符的初体验】
自那日清晨尴尬又微妙的“关怀”之后,沈清言在王府当差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块只会干活的门板。他与萧绝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谁都不再提及那夜与那晨的异常,但某种难以言喻的张力,却始终弥漫在书房安静的空气里。
沈清言每日依旧处理着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文书,江南水患后续的赈灾汇报、边境换防的军需清单、各地官员的考核评述……各类卷宗在他手下分门别类,提炼要点,偶尔还需应萧绝要求,查阅古籍,引经据典。
工作繁琐枯燥,且压力巨大。因为他必须时刻紧绷着一根弦,小心翼翼地约束着自己的念头,生怕一个不留神,哪个大不敬的吐槽或者关于“重生”、“中毒”的猜测就溜达出去,被那位“顺风耳”听了去,那可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种每分每秒都在脑子里自我审查的日子,简直是一种酷刑。
【好累……脑子都快抽筋了……】
【好想放空……好想胡思乱想……】
【好想骂一骂这该死的公文格式为什么这么复杂……】
他对那枚【一次性心声屏蔽符】的渴望,与日俱增。
这日午后,萧绝被内阁几位老臣请去商议秋赋征收的具体细则,书房内再次只剩下沈清言一人。他需要在一堆冗杂的江南各州府后续灾情汇报和重建奏请中,提炼出关键的数据和核心问题,以备萧绝回来查阅决策。
这项工作需要高度的专注和清晰的思路,需要他暂时抛开对萧绝的恐惧,全身心投入到信息的梳理和分析中。
然而,那种时刻被监听的感觉,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严重干扰着他的思考。他总是不自觉地分神去监控自己的念头,生怕哪个分析过程中产生的无关想法泄露出去。
【这个地方的赈灾银两数目好像对不上……咦?我刚刚是不是顺便吐槽了户部官员的算学水平?完了完了,他会不会听到?】
【这个知府请求减免赋税的理由倒是充分……等等!我刚刚是不是联想到了萧绝会不会批准?这算不算非议朝政?】
工作效率极其低下,头脑也愈发昏沉。
frustration 积累到了顶点。
沈清言猛地放下笔,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不管了!】
【再这样下去,活儿干不完还得挨批!】
【就用一个时辰!就现在!先把这堆东西理清楚再说!】
他不再犹豫,意识迅速沉入那片幽蓝的空间,小心翼翼地“触碰”了那枚温润的玉符。
【使用!立刻使用!】
意念落下的瞬间,他感觉仿佛有一层极其轻薄、却无比坚韧的无形薄膜,悄无声息地自他眉心扩散开来,迅速笼罩了他的整个头颅,然后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便彻底隐没。
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大脑!
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倏然松开!
那种如影随形、仿佛时刻被一双冰冷眼睛窥视着内心每一个角落的恐怖压力,消失了!
真的消失了!
沈清言几乎是贪婪地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感觉整个书房的光线都似乎明亮了几分,窗外鸟儿的鸣叫声也变得更加悦耳动听。
他尝试着在脑子里想:【萧绝是个大混蛋!黑面神!活阎王!天天压榨我干活!】
一片寂静。
没有任何被窥探的感觉。
他又试着想:【重生了不起啊!中毒很惨吗?有本事来咬我啊!】
依旧风平浪静。
【哈哈!成功了!真的屏蔽了!自由了!】
巨大的喜悦和解放感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懒腰,全身骨骼都发出惬意的轻响。
他甚至压低声音,极其小声地哼起了一段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不成调的市井小曲,脚丫子还在官袍下偷偷跟着节奏点了点地。
“今儿个老百姓呀,真呀真高兴~”
哼了几句,他觉得还不过瘾,又对着空气,做了个鬼脸,用气声吐槽道:“哈哈!自由的感觉真好!萧绝你个黑面神,听不见了吧!略略略!啦啦啦!”
他就像个突然被解除了紧箍咒的孙猴子,恨不得在这书房里翻两个跟斗来庆祝一下这难得的、完全属于自己的 mental space。
这种彻底放松的状态下,他处理公文的速度和效率陡然提升,思路清晰,下笔如飞,很快就将几份最棘手的汇报分析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
就在他完全沉浸在工作的愉悦和心灵的自由中,几乎忘记了时间流逝时——
“吱呀”一声。
书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处理完公务的萧绝,迈步走了回来。
几乎是踏入书房的瞬间,萧绝那敏锐至极的感知就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沈清言。
他正伏案疾书,侧脸线条放松,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松愉悦的弧度?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与平日里那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截然不同的状态。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变得……从容甚至有点跳脱?
而更让萧绝心头骤然一凛的是——
静。
太静了。
那种以往只要他靠近,就会如同背景噪音般源源不断涌入他脑海的、充满了各种吐槽、恐惧、碎碎念的心声……
此刻,竟然一片寂静!
什么都听不到!
仿佛沈清言的脑袋突然变成了一块实心的石头,或者……被什么东西彻底隔绝了起来!
萧绝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深邃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了那个似乎还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年轻侍讲。
【他做了什么?】
【为何……心声消失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惊疑和警惕,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上了萧绝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