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骓马载着两人,刚冲出不足十丈,前方的景象便让萧绝瞳孔骤然收缩。
“轰隆隆——”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原本被冲散的法场外围,此刻已被源源不断涌来的援军重新填满,并且数量远超之前!黑压压的甲士如同铁壁合围,长枪如林,盾牌如墙,更有数十架需要两人操作的神机弩被推到了阵前,那足以洞穿城墙的粗粝弩箭,在阴霾天色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死死锁定了马上的两人。
退路,已被彻底封死。
显然,监斩官在极度的恐惧之后,发出了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调来了拱卫京畿最精锐的部队。他们不再试图活捉,而是布下了真正的天罗地网,要将这胆敢劫法场、屠戮禁军的“逆贼”格杀当场!
“结阵!诛杀逆贼萧绝!勿要走脱一人!”一名披甲将领在阵后高声厉喝,声音中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颤抖,却依旧严格执行着上方的命令。
面对这铜墙铁壁般的合围,以及那足以威胁到怀中人性命的致命弩箭,萧绝猛地一勒缰绳!
“唏律律——!”乌骓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硬生生停住了冲势。
不能硬闯。他或许无惧,但他怀中之人,经不起任何一道弩箭的擦碰,也承受不住千军万马的再次碾压冲撞。
萧绝环顾四周,目光如冰冷的刀锋掠过那一张张紧张、恐惧却又充满杀意的面孔。他看到了他们眼中的决绝,也看到了那决绝之下,深藏的对“摄政王”积威的恐惧。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决断。
与其在突围中被乱箭穿心,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猛地调转马头,在无数惊愕的目光中,非但没有试图寻找薄弱点突围,反而策马再次冲回了那座刚刚离开、血迹未干的刑台之下!
“他…他要做什么?”围观的百姓中发出窃窃私语,充满了不解。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萧绝抱着沈清言,再次飞身下马,足尖在台阶上几点,身形如鹞鹰般重新掠上了那象征死亡与审判的高台!
“砰!”
他抱着沈清言,稳稳落在刑台中央,那双沾染血污的官靴踏在暗红色的血泊中,溅起几滴粘稠的血珠。他将沈清言轻轻放下,却用一只手依旧牢牢环住他的腰肢,支撑着他因虚弱而有些摇晃的身体,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他护在自己身侧。
然后,他抬起头。
这一刻,他不再仅仅是那个浴血搏杀的修罗,那股久居上位、执掌乾坤、睥睨众生的摄政王威压,如同沉眠的火山骤然苏醒,混合着周身未散的浓郁血腥气和滔天杀意,轰然爆发开来!
他站在高处,玄衣赤血,墨发狂舞,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军队,扫过监斩台上抖如筛糠的官员,扫过远处窃窃私语的民众。
整个法场,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风声呜咽,吹拂着旗帜,带来挥之不散的血腥气。
就在这极致的寂静中,萧绝开口了。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如同滚滚闷雷,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清晰地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深处,灵魂之上!
“沈、清、言——”
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却带着金石交击般的铿锵与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响彻四方:
“是本王的爱人!”
“轰!”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万钧巨石!台下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爱……爱人?!摄政王萧绝,竟然在光天化日、万众瞩目之下,亲口承认他与这位被定为“罪臣”的丞相是……是这种关系?!
这简直比他一剑斩杀百人带来的冲击更加猛烈!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然而,萧绝的话并未结束。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凛然正气,如同惊雷炸响:
“更是这大胤的忠臣良相!”
他环视台下那些面露震惊、茫然、甚至惶恐的士兵和百姓,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构陷于他,便是构陷本王!”
“与他为敌,便是与本王为敌!”
“与本王为敌者——”
他猛地一顿,周身那股尸山血海中锤炼出的恐怖煞气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混合着内力,形成一股无形的、令人心脏骤停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浪潮般席卷整个广场!离刑台稍近的一些士兵,竟被这股气势逼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中的兵器几乎握持不住!
他手中的长剑虽然归鞘,但那只按在剑柄上的手,却仿佛随时可能再次拔出,带来更加恐怖的杀戮。他赤红的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毁天灭地的疯狂与决绝!
最后,他声震四野,发出了那石破天惊的宣告,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今日,本王在此!”
“倒要看看——”
他目光如冰刃,缓缓从那些手持神机弩的士兵脸上刮过,从那些紧握长枪的将领脸上刮过,从监斩台上那些面无人色的官员脸上刮过。
“谁敢动他一根头发?!”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声浪过后,广场之上,落针可闻。
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云层仿佛被这霸道绝伦的宣言所震慑,凝固在空中。
无人敢应答。
无人敢动弹。
那些原本瞄准了他的神机弩,操纵弩机的手指僵硬在半空,竟无一人敢扣下扳机。那些紧握着长枪刀剑的士兵,手臂沉重如同灌铅,在那双赤红眸子的逼视下,生不出半分向前刺出的勇气。
构陷忠良?与摄政王为敌?动他一根头发?
这哪一条,都是抄家灭族、万劫不复的滔天大罪!尤其是最后一条,从那尊杀神口中说出,更像是一道催命符,谁碰,谁死!
萧绝一人一剑,立于高台,怀中护着他失而复得的挚爱与忠臣。
他以绝对的强势,以不容置疑的宣告,以自身积威与方才杀出来的赫赫凶名,硬生生镇住了这千军万马!
霸气无双,莫过于此!
他站在那里,便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一道不可摧毁的壁垒。
他护着的人,今日,鬼神难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