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淡然一笑,谦逊道:“国公爷过誉了,不过是些投机取巧的奇技淫巧罢了,上不得台面。”
“奇技淫巧?”安国公闻言,却突然摇了摇头,他身子微微前倾,目光陡然变得无比锐利。
“若仅仅是赚钱的手段,老夫或许只会佩服。
但真正让老夫下定决心,彻底改变看法的,是昨日,你带进城的那三千兵马!”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好像在回忆昨日所见的震撼一幕。
“昨日,老夫就在德胜门的城楼之上。
老夫亲眼看到了你的兵!
那股气势,那股魂!
那铁打的纪律,那视死如归的眼神……
别说京营里那些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兵油子,就算是曾经老夫麾下的精锐,或者从北境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那些精锐边军,也未必能有如此精气神!”
他突然转过身,一双虎目,如同两盏燃烧的灯笼,死死地盯着林风!
“现在,老夫信了!”
“彻底信了你当初在去江南之时,对老夫所说的,那个‘军官学院’的想法!”
“你说得对!”这位老将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痛心疾首。
“我大夏的军队,不是兵不利,甲不坚!
而是将领腐朽,军官无能!
每日所学,不过是些祖宗传下来的陈旧阵法,遇敌只会一味猛冲!
基层军官,更是只会吃拿卡要,克扣兵饷!根子上,早就烂了!”
他一拳,重重地砸在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若能用你的方法,将带兵、练兵、后勤、战术,所有的一切,都变成可以学习、可以复制的条令!
系统地、标准化地,训练出一批批合格的、懂得思考的基层军官,再将他们,插入大夏各路军中!
不出十年,我大夏军队的战力,必将焕然一新!
届时,何惧北蛮?!何惧天下不定?!”
林风看着情绪激动,眼中甚至泛起泪光的老国公,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知道,自己当初为了拉拢安国公,随手埋下的一颗种子,在见识到镇南军的强大之后,终于,在这位老将的心中,彻底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所以......”
安国公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老夫决定,在三日后的下一次早朝之上,亲自向陛下,提出建立‘大夏皇家军事学院’的提议!”
“以老夫在军中的威望,加上你在朝堂上如日中天的声势,此事,陛下没有理由拒绝!”
“学院建成之后,教学章程,由你来定!
而第一批学员,必须由老夫,亲自从大夏各路边军之中,挑选最有血性、最有潜力的年轻人!
老夫要亲自,为我大夏,留下最后一批火种!”
说到最后,安国公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凝视着林风。
“林风!老夫不管你心里到底在谋划什么,也不管你和太子之间究竟有什么交易!”
“但只要这军官学院,能为我大夏,锻造出一支真正的强军!
我安国公,便豁出这把老骨头,在这京城,为你,保驾护航!”
林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这位赤胆忠心的老将,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国公深明大义,为国为民,林风,感佩至深。”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在这风雨飘摇的京城之中,才算真正有了一个,可以托付后背的,坚实盟友!
军官学院……
这,才是他所有计划中,最深远,也是最核心的一环!
它,将是自己撬动整个大夏陈腐军事体系的黄金支点!
也是未来,为自己,源源不断地,培养出无数只听从于他一人命令的忠诚将领的,异世的黄埔!
三日后的清晨,拂晓的微光刚刚刺破京城的薄雾,皇城前的汉白玉广场上,便已汇聚了身着各色官袍、等待早朝的文武百官。
今日的朝堂,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与期待,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百官队列最前方,那个如孤峰般,矗立在那里的苍老身影。
安国公,夏擎苍!
当今陛下的亲兄长,大夏皇族中辈分最高、威望最重的“皇叔”。
他曾是先帝麾下最耀眼的将星,亲手缔造了大夏军队上一代的辉煌。
然而,自当今陛下登基后,为了避嫌,也为了成全弟弟的无上皇权,他主动交出了所有兵权,自请削去王号,成了一个只有尊荣,再无实权的“安国公”。
从此,他不问政事,不入朝堂,如同一尊被供奉起来的“军魂图腾”,一个活在传说里的名字,默默地在京郊的国公府中,看着时光流逝。
可今天,他来了。
他身着一套早已洗得有些发白的陈旧朝服,身形因早年无数次的征战而略显佝偻,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沉淀下来的铁血之气,却依旧让周围一群养尊处优的王公大臣感到发自灵魂的敬畏。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闭目养神,就像一尊沉默的战神雕像,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皇叔今日怎会破例上朝?莫非……
是身体有恙,特来向陛下告假?”
一名新晋的年轻御史,不明所以地低声向身边的老臣请教。
“嘘!慎言!”
那吏部的老臣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色凝重地说道。
“你懂什么!皇叔一生傲骨,便是身染沉疴,也断不会踏足这太极殿!
他今日此来,必有惊天之举!
你且看着,今日这朝堂,怕是要起大风浪了!”
说着,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了队列另一侧,同样站在前列的林风。
林风今日,依旧是一身一品太子少保的绯色官袍,面容平静,渊渟岳峙。
他好像是没有注意到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一样,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当他的目光与安国公夏擎苍在空中短暂交汇时,两人皆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队列前方的太子夏启,以及少数几位城府极深的朝中巨擘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两个人,一个是被供奉起来、代表军队昔日荣光的精神领袖,一个是手握新政与利刃、如日中天的政治新星。
他们之间,竟然达成了某种外人不得而知的默契!
这背后,究竟酝酿着何等巨大的风暴?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声,所有人的思绪都被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