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豆事件带来的感激热潮渐渐平息,林家小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那份因救命之恩而生的、沉甸甸的敬重,已悄然融入村民们的日常言行中。林家人在村里走动,收获的不再仅仅是善意的招呼,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热情和信赖。
春深夏浅,田里的禾苗已长到半人高,绿浪翻滚,预示着夏收的希望。农事进入了一段相对平缓的时期,村民们除了日常的田间管理,便是期盼着风调雨顺,等待丰收。
这一日,午后闷热异常,天空中没有一丝风,厚重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空气黏稠得让人喘不过气。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更添了几分烦躁。
老庄稼把式们聚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摇着蒲扇,忧心忡忡地望着天色。
“这天色不对头啊,闷得邪乎。”
“瞧那云,沉得跟灌了铅似的,怕是要有暴雨。”
“可不是嘛,搞不好还是雹子云!这节骨眼上,要是来场雹子,庄稼可就全完了!”
夏日的雷阵雨常见,但若演变成冰雹,对正在抽穗扬花的稻谷来说,将是毁灭性的打击。辛劳一季的收成可能顷刻间化为乌有,由不得人不担心。
里正也拄着拐杖来了,眉头紧锁:“看这架势,悬乎。得早做准备,通知各家,把晾晒的粮食赶紧收进去,鸡鸭归笼,大人孩子都躲屋里,别出来。”
恐慌的情绪在村民中蔓延。有人慌慌张张地跑回家收东西,有人则开始祈求老天爷开恩。
林大山从地里回来,也是一脸凝重。他跟几个老把式又确认了一番,越发觉得不妙。回到家,他对林周氏说:“孩他娘,看样子晚上要变天,怕是场恶仗。赶紧把院里晾的干菜、柴火都收进来,门窗检查好。”
林周氏也紧张起来,连忙招呼在家的林忠农、林勇武帮忙收拾。连在屋里看书的林睿思和苏文谦也出来搭手。小院里顿时一片忙碌。
小锦鲤被林周氏放在堂屋门口的阴凉处,坐在一个小竹车里,手里玩着一个布老虎。她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那股不同寻常的压抑和大人们的焦虑,显得有些不安,不时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小眉头皱着,不像往常那般爱笑。
东西刚收拾妥当,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雨幕,天地间一片混沌。狂风骤起,吹得树木疯狂摇摆。
一家人躲在屋里,听着屋外狂风暴雨的咆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最怕的就是听到那“噼里啪啦”的、如同石子砸在瓦片上的声音——那是冰雹!
林忠农贴着窗户,紧张地向外张望。雨太大,视线模糊,但他努力分辨着。
“爹!是雨!是雨!不是雹子!”林忠农突然兴奋地大喊起来,“虽然很大,但落下来是水花!”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不是雹子就好!暴雨虽然也可能造成一些损失,但比起砸烂庄稼的冰雹,已是万幸。
这场雨来得猛,去得也快。约莫半个时辰后,风停雨歇,乌云散开,西边天际甚至透出了金色的晚霞。空气清新凉爽,被雨水洗刷过的村庄格外宁静。
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急切地奔向田间。只见稻田里积了一层浅水,禾苗虽然被风雨打得有些歪斜,但并无大碍,反而喝足了水分,在夕阳下显得更加青翠欲滴。
“太好了!是雨!不是雹子!”
“真是老天爷保佑啊!”
“这场雨下得及时,正好解了这几天闷热的旱气!”
村里一片欢腾,庆幸躲过一劫。
然而,就在这时,几个当时在场的老者,包括里正,却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暴雨前,发生在林家小院的一个几乎被忽略的细节——
当时,就在林家人忙着收拾、村民们忧心忡忡之际,坐在竹车里的小锦鲤,曾有一次异常的反应。她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不仅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害怕哭闹,反而伸出小手指着云层最厚重、颜色最深的那个方向,嘴里发出急促的“啊、啊”声,小脸上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类似“放心”的、轻松的表情?她还对着忙碌的母亲咧开嘴笑了笑,仿佛在安慰大人。
当时情况紧急,没人多想,只当是孩子不懂事。可如今结果出来——预报中的雹灾并未发生,只是一场酣畅的暴雨——再回想起小锦鲤那时的反应,味道就全变了!
“你们说……林家那丫头,是不是早就知道……只会下雨,不会下雹子?”一个老汉颤巍巍地开口。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她那会儿指着天,好像一点都不怕!”
“对啊!她还冲她娘笑呢!那模样,分明是知道没事儿!”
“我的天爷……她……她连天时都能预知?!”
这个发现,比找到孙小豆更让村民们感到震撼!预知天气?这已经超出了“福气”的范畴,近乎于“神通”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全村。这一次,再没有人怀疑。结合之前枯木逢春、救治耕牛、寻回小豆等事,村民们对小锦鲤的“神力”已深信不疑。看向林家小院的目光,充满了更深的敬畏。
“林家这闺女,怕是真龙女转世吧?”
“以后咱种地,是不是得先问问锦鲤丫头天气咋样?”
“可不敢瞎说!这是真神仙!得供着!”
林大山和周氏听到这些传言,更是哭笑不得,压力巨大。他们反复解释这只是巧合,孩子哪懂什么天气?可越是解释,村民们越觉得他们是谦虚,是不愿泄露天机。
这场“预言成真”的暴雨,将小锦鲤的“福名”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她不再仅仅是带来好运的“福星”,更成了在村民眼中能“洞察天机”、“逢凶化吉”的“小神明”。这份近乎神话的声望,如同一把双刃剑,既为林家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威望和庇护,也将他们,尤其是小锦鲤,推到了一个更加耀眼、也必然更加引人注目的位置。
暗处的风,或许会因这过盛的名声,而悄然改变方向。
(第六十九章 天气预言成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