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偶尔会从繁复的数据中抬起头,目光掠过她。
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审视或占有,而夹杂着一种评估工具性能般的冷静,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共享秘密而产生的奇异连接。
有时,匿名者会突然发来一些极具冲击力的“证据”碎片——一段模糊的、指向某次“意外”的工程日志片段;
一个与陆渊关系密切、却早已“意外身亡”的合伙人名字;
甚至是一张林檬生前笑容灿烂、却与某个背景可疑人物合影的照片…
每一条信息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林柠的神经,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陆渊脚下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需要将这些信息第一时间传递给陆渊。
于是,深夜里,书房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景象:林柠赤着脚,无声地走到陆渊身边,将笔记本屏幕转向他。
他会暂停手中的工作,身体微微后仰,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文字或图片,下颌线绷紧,偶尔会简短地指示她如何回复。
两人靠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咖啡因的气息,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和那种高度专注时带来的强大气场。
他的指尖有时会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思考时喉结会轻微滚动。
这些细微的、属于强大掌控者在不设防瞬间流露出的真实反应,竟比以往任何强势的占有都更让林柠感到心悸和一种扭曲的吸引力。
这是一种极其病态的亲密——共享着最危险的秘密,揣测着最恶毒的敌人,彼此心知肚明地利用,却又在寂静的深夜里,依靠对方的体温和呼吸来确认自己并非独行于黑暗。
一次,匿名者发来一段极其挑衅的话:
【他今晚是不是又在你身上发泄了?用占有你来确认自己的控制权?真可怜。你和他,都是被困在过去的幽灵。】
林柠看着屏幕,血液几乎冻结。
对方似乎对他们的动态了如指掌,甚至包括那些私密的、充满张力与痛苦的纠缠。
她将屏幕转向陆渊。
陆渊看完,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他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压迫感让林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但他没有发作,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仿佛要透过那冰冷的文字将背后的窥视者揪出来碎尸万段。
良久,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实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手背瞬间泛红。
林柠吓得一颤。
陆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暴戾的情绪,转头看向她,眼神复杂得令人窒息。那里面有愤怒,有被窥破的羞辱,还有一种…近乎同病相怜的刺痛。
“回复他。”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冰冷的残忍,“告诉他,至少我能真实地占有。而他,只配躲在阴沟里,靠着意淫和挑拨度日。”
这话恶毒至极,却精准地反刺了回去。
林柠照做了。
信息发送后,匿名者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次交锋,似乎暂时扼住了对方的咽喉。
陆渊似乎耗尽了力气,重重地坐回椅子里,抬手捏着眉心,露出极少见的疲惫神态。书房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林柠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强大而冷酷的男人罕见流露出的脆弱一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酸涩而胀痛。
她鬼使神差地,去旁边的茶水间倒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他的手边。
陆渊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起眼,看向她,目光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怔忡,随即又被更深的晦暗覆盖。
他没有碰那杯水,而是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猛地拉向自己!
林柠猝不及防,跌坐在他的腿上!
温热的体温、坚实的肌肉触感、以及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挣扎。
“别动。”陆渊的手臂如铁箍般环住她的腰,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汲取,“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呼吸灼热地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林柠僵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触碰的地方。
她能感觉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某一处的细微变化。
这是一种比暴戾的占有更令人心慌的接触。
充满了不确定性和一种诡异的…依赖。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样紧紧地抱着她,仿佛她是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林柠的身体从最初的僵硬,慢慢软化下来。
她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地、试探性地,落在了他宽阔的后背上。
隔着薄薄的衬衫衣料,她能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紧绷和温热。
这个细微的回应,让陆渊的身体似乎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两人就这样在寂静的书房里,在堆积如山的阴谋文件和冰冷的电子设备环绕下,以一种极其亲昵又极其扭曲的姿势依偎着。
恨意未曾消失,算计仍在继续,但一种源于肉体温度和共享危境的诡异纽带,却悄然滋生,比单纯的恨或恐惧更加复杂难解。
不知过了多久,陆渊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底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深不见底,但那份冰冷似乎融化了些许。
他看着她,手指轻轻拂过她颈侧刚才被他呼吸烫红的肌肤,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温柔。
“害怕吗?”他低声问,指腹下的脉搏跳得飞快。
林柠诚实地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不怕?
陆渊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近乎苦涩。
“我也怕。”
他承认了,尽管声音轻得像叹息,“怕失去控制,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怕…”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锁住她,“…怕你。”
最后两个字,像羽毛般轻轻落下,却重逾千斤。
怕她?怕她这个被他牢牢掌控在掌心的棋子?
林柠怔住了。
陆渊没有解释,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松开了她,恢复了惯常的冷峻模样:“很晚了,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戏要演。”
林柠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颈窝处仿佛还残留着他呼吸的灼热,后背似乎还烙印着他手掌的温度。
他说他怕她。
怕她什么?怕她背叛?怕她失控?
还是怕她…终究会像林檬一样,成为他无法掌控的变量,甚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