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宣布结果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让整个演武场彻底沸腾。惊呼、赞叹、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浪几乎要掀翻穹顶。
“烛龙!烛龙!”
“陈远!陈远!”
不知是谁先开始呼喊,很快便汇聚成了有节奏的声浪,为这场不可思议的胜利,也为那个创造了奇迹的指挥者献上敬意。
星空战场模拟缓缓关闭,浩瀚的星辰背景褪去,还原出演武场本身的模样。烛龙战队的队员们依旧维持着合围的姿态,将慕容雪围在中心。石铁喘着粗气,身上还有被烈焰灼烧的痕迹,但眼神亮得吓人;王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擦着汗,嘴里却嘿嘿傻笑;小烟、沈浪、周易也都疲惫不堪,但脸上都洋溢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和喜悦。
而被围在中央的慕容雪,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外界的喧嚣似乎与她无关,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那枚曾经掌控烈焰、无往不利的“朱雀剑符”主控符箓已然收起。
失败的苦涩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天之骄女,天赋、修为、容貌、家世,无不出类拔萃。进入洪荒学院后,她更是迅速崛起,成为公认的天才指挥官,朱雀战队在她的带领下所向披靡。她习惯了胜利,习惯了仰望和赞誉。
然而今天,这一切都被打破了。
被一个灵根被判为“浊灵根”,修为低下,靠着“取巧”和一群“怪才”组队的少年,用一种她从未想过、甚至有些不屑的“泥潭”战术,堂堂正正地击败了。
不是侥幸,不是运气。是从头到尾的战术碾压,是对她心理和节奏的精准把握与破坏。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身前面带警惕和胜利喜悦的烛龙队员们,最终定格在了那个正缓缓走来的少年身上。
陈远。
他的脸色因为最后那记神念冲击而显得有些苍白,步伐也不算快,但身形依旧挺直。他的眼神平静,没有胜利者的骄狂,也没有对她这个失败者的鄙夷,只有一种仿佛洞悉了所有因果轮回的了然。
慕容雪看着这双眼睛,心中最后一点不甘和怨怼,奇异地消散了。
败给这样的人,不冤。
她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向前走了几步,穿过了石铁和王胖子之间下意识让开的缝隙,径直来到了陈远面前。
两人相距不过数尺。
演武场内的喧哗声不知不觉低了下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高傲如凤凰般的慕容雪,会如何面对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为惨痛的一次失败?
慕容雪看着陈远,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此刻没有了平日的疏离和高高在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却又无比认真的神色。
她微微欠身,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这不是屈辱的低头,而是对强者的认可,对值得尊敬的对手的致意。
“陈远。”她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不再沙哑,恢复了以往的清越,却多了一丝此前从未有过的……平和?
“你的指挥,我……输得心服口服。”
她没有说太多赞美的话,但这简单的一句“心服口服”,从她口中说出,其分量却重逾千斤。
陈远看着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低头而显出任何得意,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回应道:“承让。慕容队长实力强劲,此战,我们赢得很侥幸。”
他的语气很诚恳,并非虚伪的客套。他深知,若非凭借「先天混沌道核」的推演和团队完美的执行力,若非抓住了慕容雪那稍纵即逝的情绪破绽,胜负犹未可知。
慕容雪直起身,摇了摇头,没有接受这份“侥幸”的说法。她深深地看了陈远一眼,仿佛要将这个击败自己的对手牢牢记住。
“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向你请教。”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挺直了脊背,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步步,稳定地走向演武场的出口。红色的身影在离场的通道口微微一顿,最终消失在光影之中。
她没有回头,但那微微的一顿,似乎已诉说了千言万语。
高傲的凤凰第一次低头,并非折翼,而是为了飞向更广阔的天空。这一次的失败,于她而言,或许是一场远比胜利更为珍贵的洗礼。
而陈远,目送着她离去,心中波澜不惊。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经此一役,“烛龙”之名,将真正响彻学院,而他也将迎来更多、更强的挑战。
他转身,看向朝他汇聚而来的、脸上带着疲惫却兴奋笑容的队员们。
他们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