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如期而至。海天相接处泛起鱼肚白,驱散了深夜的浓墨,却驱不散笼罩在基地码头上空那凝重得近乎实质的气氛。风似乎也识趣地屏住了呼吸,海面平滑如镜,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静默地等待着什么。
巨大的母船“鲲鹏”号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静静停靠在深水码头旁。而在它宽阔的船舷侧,那艘通体黝黑、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定海”号深潜攻击潜航器,已然准备就绪。它不像船,更像是一条蓄势待发、即将扑向猎物的黑色蝠鲼,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晨曦微光中泛着幽冷的光泽,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一、 集结与静默
码头空地上,以陈钊龙为首,叶红鲤、上官凝以及精选出的八名“龙影”小队成员,全体列队。他们统一穿着特制的深色作战服,虽未佩戴沉重的水下装备,但那股经过严格筛选和极限训练淬炼出的精悍之气,已然凝成一股无形的锋刃。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只有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那艘即将承载他们命运的潜航器。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誓言。
在他们身后稍远一些的地方,留守的四位核心成员——南宫明月、苏婉清、叶诗涵,以及通过特殊加密线路将影像投射在小型全息设备上的林星辰——并肩而立。她们代表着“龙吟”的大脑、心脏与喉舌,是这次行动最坚实的后盾,也是此刻最揪心的送行人。
南宫明月一身利落的定制西装,外面披着一件长款风衣,海风吹拂着她的衣摆,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站得笔直,如同一位即将送将领出征的女王,面容冷峻,唯有紧抿的唇线泄露着一丝内心的波澜。苏婉清则是一身素雅的便装,外面罩着白大褂,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清冷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微微苍白的脸色和下意识握紧的手指,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叶诗涵难得地穿着简约的休闲服,未施粉黛,脸上少了舞台上的璀璨星光,多了几分真实的忧虑与坚定,她看着队列最前方的那个身影,眼神复杂。林星辰的投影微微闪烁着,她似乎努力想让自己的影像更稳定一些,那双透过镜片望出来的眼睛,充满了紧张,也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支持。
二、 最后的仪式
陈钊龙向前踏出一步,目光缓缓扫过面前每一位即将随他深入险境的队员。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嬉笑,也没有了决策时的冷厉,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深海般的平静与坚定。
“兄弟们,”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甚至穿透了清晨微寒的空气,传到后方四位女子的心里,“话,昨晚都说过了。道理,大家都懂。前面是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
他停顿了一下,让海风将他的话语送入每个人的心底。
“我不想说什么豪言壮语,也不想给你们画什么凯旋的大饼。”陈钊龙的语气异常坦诚,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真实,“我们此行,就是去玩命!就是去用我们的命,赌一个阻止灾难、守护身后一切的机会!”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劈开一切迷雾:“可能会死,可能会永远沉在那一万米下的黑暗里,无人知晓。怕吗?”
队列沉默着,但每一双眼睛里都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没有任何人退缩。
“我也怕。”陈钊龙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洒脱,“但我更怕,当我们有机会阻止这一切却因为胆怯而退缩,日后回想起来,会恨不得给自己一刀!我更怕,因为我们今天的犹豫,让我们所爱之人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猛地抬高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码头:“所以,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们无所畏惧,而是因为我们有必须守护的东西!我们的命很金贵,但有些东西,比我们的命更重!”
他抬起手,指向那艘黑色的“定海”号:“登上它,我们就是刺向敌人心脏的尖刀!就是守护这个世界最后的壁垒!我无法承诺带你们每一个人都回来,但我承诺,只要我陈钊龙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刻!我会冲在你们前面,也会挡在你们身后!”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队员们年轻而坚毅的脸庞:“现在,告诉我,你们准备好了吗?准备好随我一同,将这破釜沉舟的一战,打出个朗朗乾坤了吗?!”
“战!战!战!” 十一个人,包括叶红鲤和上官凝在内,同时发出震天的怒吼。声音汇聚在一起,冲破云霄,在海面上回荡,仿佛连钢铁的“定海”号都为之震颤。这不仅仅是回答,更是以生命立下的誓言!
三、 登艇与凝望
誓毕,陈钊龙转身,没有任何犹豫,大步走向“定海”号的登艇口。叶红鲤和上官凝紧随其后,接着是八名“龙影”队员,步伐坚定,秩序井然。
在踏上舷梯前,陈钊龙的脚步微微一顿。他没有回头,但脊背似乎有瞬间的僵硬。他能感受到身后那四道,不,是五道(包括林星辰的投影)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的背上,充满了担忧、不舍、鼓励与无尽的牵挂。
南宫明月向前微不可查地迈了半步,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冰冷的金属栏杆握得更紧。
苏婉清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医者送战士上战场的决然,以及深埋眼底的一丝泪光。
叶诗涵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强迫自己松开,她抬起手,努力挥了挥,做出一个“加油”的口型。
林星辰的投影,双手在身前紧紧交握,仿佛在祈祷,又仿佛在为自己打气。
这一切,陈钊龙无需回头,已然心领神会。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柔软与眷恋压入心底最深处,再次迈步,身影坚定地没入“定海”号那如同巨兽之口的舱门。
四、 启航与远眺
舱门缓缓闭合,严丝合缝。巨大的“鲲鹏”号母船发出低沉的汽笛声,如同远古巨鲸的长吟,宣告着征程的开启。粗大的缆绳被解开回收,庞大的船体开始缓缓转向,犁开平静的海面,向着预定的目标海域驶去。
码头上,送行的人们依旧伫立着,久久没有离去。
南宫明月望着母船远去的背影,直到它变成海平面上的一个小点,才缓缓松开已经僵硬的手指,转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权威:“好了,戏看完了,该干活了。各就各位,保持最高警戒级别。”
苏婉清默默转身,走向医疗中心,她需要将所有的担忧转化为行动的力量。
叶诗涵擦去眼角不自觉溢出的泪水,拿出通讯器,开始联系她的团队,启动舆论监控与引导预案。
林星辰的投影微微闪烁了一下,最终稳定下来,她消失在了空气中,回归到她那由数据和代码构成的、无声却至关重要的战场。
母船破浪前行,“定海”号在其内部,如同孕育中的利剑。
而在潜航器内部,陈钊龙坐在指挥席上,透过观察窗,最后回望了一眼那逐渐远去的、代表着平凡世界与挚爱所在的陆地轮廓。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握紧了座椅的扶手。
誓师已毕,利刃出鞘。
目标,马里亚纳海沟!深渊,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