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夜荧照蹊径,星语叩玄关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墨蓝色丝绒,温柔地覆盖了桃源村。白日的喧嚣褪去,只剩下虫鸣唧唧,和远处星尘溪流淌时发出的、细微如絮语般的潺潺与微光。
桂阿婆和小翠早已歇下,屋内呼吸平稳悠长。洛尘躺在偏房的硬板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白天与墨羽肴的“教学”所得的信息,与之前狗蛋的稚语、膳堂妇人的警告、以及村长隐含的戒备,在他脑中不断交织、碰撞、重组。
锁妖洞?镇灵洞?通地脉?不干净的东西?五色毒瘴?铁链声?发光现象?
这些充满民间传说色彩的描述,在他这个接受现代科学教育的人听来,本能地会先打上一个问号。但经历过地磁暴穿越、见识过会发光的溪水和夜荧草,他深知这个世界不能以常理度之。这些传说背后,很可能隐藏着基于某种未知能量或奇特自然现象的真相。
那个山洞,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节点之一。它可能蕴含着这个世界“异常”的源头,甚至……与他穿越来此的原因有关。
等待一个合理的借口?制造分散注意力的事件?那太被动,且不确定性太高。
他需要亲自去确认,哪怕只是远观,哪怕只是收集最外围的信息。
深夜,万籁俱寂,正是最好的时机。
洛尘悄无声息地坐起身,穿上那套虽经洗涤仍略显破损的探险服,动作轻缓如夜行的猎豹。他走到窗边,侧耳倾听片刻,确认院内院外再无动静。
推开木窗,他身形敏捷地翻出,落地无声,随即融入浓重的夜色里。
村庄沉睡在梦乡之中,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透出微弱的光,那是村民夜里起身照看婴孩或老人的灯火。洛尘避开主路,凭借着卓越的方向感和白天观察的记忆,在屋舍间的阴影中小步快行,如同一个飘忽的幽灵,迅速向村西方向移动。
越往西走,民居越是稀疏,道路也逐渐变得狭窄难行。空气中的草木气息愈发浓郁,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特的腥甜气,与他之前捕捉到的那一丝类似铁锈又非铁锈的味道隐隐呼应。
脚下的路不再平坦,开始出现崎岖的坡度和散落的碎石。周围的树木也变得高大茂密起来,枝叶交错,将本就稀疏的星光切割得更加支离破碎。环境温度似乎也下降了一些,带着一种沁入皮肤的凉意。
这里已经远离村民日常活动的范围,弥漫着一种原始的、未被驯服的野性气息。
洛尘放缓脚步,更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调动起所有感官,耳朵捕捉着风声草动,鼻子分辨着空气中复杂的气味,眼睛则努力适应着黑暗,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绕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他骤然停步。
前方不远处,地势陡然凹陷,形成一个黑黢黢的、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般的洞口。洞口的岩石呈现一种不自然的黝黑色,仿佛被什么东西长期浸染。洞口的植被也与周围不同,是一种深紫色的、叶片肥厚且带着细微绒毛的怪异植物,在极致的黑暗中,似乎隐隐有极其微弱的、与星尘溪水类似的荧光在叶片脉络中流动,但极其黯淡,若非洛尘目力远超常人,几乎无法察觉。
这就是那个禁地山洞!
它比洛尘想象的要大,散发着一股沉凝、压抑的气息。即使相隔还有百余米,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已经扑面而来,并非单纯的低温,而是一种能渗入骨缝的、带着负面能量的阴冷。
洛尘没有贸然靠近。他选择了一处地势稍高、且有巨大岩石遮挡的隐蔽点,匍匐下来,取出随身携带的简易望远镜——这是他利用探险服上的高透光树脂镜片和找到的竹筒临时制作的,开始仔细观察。
洞口周围的地面似乎异常坚硬,植被稀疏,有明显的、非自然形成的开阔带,像是……经常有人或什么东西在此活动清理?洞口两侧的岩壁上,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早已被风雨侵蚀得难以辨认的图案或符号,透着古老苍凉的气息。
他屏住呼吸,凝神倾听。
风声穿过洞口,发出低沉的呜咽。但在这呜咽声中,似乎……真的夹杂着一种极其轻微、极其遥远的、金属摩擦拖曳的声响!
咯啦啦……哗……
声音极细微,断断续续,仿佛来自地底极深处,被厚重的岩层过滤后,只剩下一点令人头皮发麻的余韵。
铁链声!传闻是真的!
洛尘的心跳微微加速,但理智牢牢压制着情绪。他继续观察,试图捕捉那传说中的“五色毒瘴”或是狗蛋所说的“闪光”。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窟依旧死寂,除了那若有若无的铁链声和风声,再无其他动静。那诡异的腥甜气味在这里似乎更浓了一些。
难道今晚一无所获?
就在洛尘考虑是否要再靠近一些风险区域时,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山洞,而是来自他身边的草丛!
一株紧贴在地面、毫不起眼的、叶片呈锯齿状的暗蓝色小草,忽然毫无征兆地轻轻摇曳起来,并非风吹,而是自内而外地散发出柔和的、水波般的蓝色光晕,光芒虽不强烈,却在这浓黑的环境中异常醒目!
紧接着,如同引发了连锁反应,以这株草为中心,周围十几株同样的暗蓝色小草相继亮起,形成一小片摇曳的蓝色光区,仿佛星辰坠落在了草丛之中!
这是……另一种夜光植物?而且似乎对某种变化产生了反应?
洛尘猛地意识到什么,倏然抬头再次望向山洞方向!
只见那黑黢黢的洞口深处,毫无征兆地、短暂地闪过一抹极其刺眼的、难以形容颜色的光芒!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幻觉,但它出现的那一刻,洛尘分明感觉到一股微弱却奇特的能量波动如同涟漪般扫过四周!
几乎在那异光闪现的同时,山洞深处那铁链拖曳的声音似乎骤然变得清晰急促了那么一瞬,随即又迅速低沉下去,恢复成那若有若无、令人不安的背景音。
而周围那些被激发的蓝色光草,在异光闪过之后,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很快恢复了普通杂草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一切重归死寂。
但洛尘的心脏却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看到了!虽然短暂,但那绝非自然光!还有那随之而来的能量波动和铁链声的异常!
这个山洞,根本不是简单的猛兽巢穴或地质奇观!它是一个活着的、呼吸着的、蕴含着巨大未知能量和秘密的所在!那铁链声,或许真如村民所恐惧的那样,锁着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而那闪光和能量波动,则可能与这个世界超自然力量的本质有关!
他必须进去!但绝不是现在。这里的危险程度远超预期。
洛尘压下心中翻涌的激动与警惕,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重归黑暗与死寂的洞口,如同要将它的每一个细节刻入脑海。
然后,他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后退,融入夜色,向着村庄方向返回。
来时的路似乎更加漆黑,但洛尘的心中,却仿佛被那洞中一闪而逝的异光点燃了一盏灯。
迷雾依旧浓重,但他已经触碰到了边缘。
玄关已叩,只待时机,深入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