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扯不断的银线,把秋夜的滨州市织成一片模糊的灰。
林墨的法医车刚停在“老磨坊艺术区”门口,就看见李建国的警车亮着昏黄的灯,车旁的苏语正踮着脚往巷子里望,手里还攥着个没拼完的纸质拼图——
是她最近着迷的《死亡拼图》,边角已经被手指揉得发毛。
“墨哥!”苏语看见他,立刻迎上来,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李队说里面情况有点邪乎,你快进去看看。”
林墨点点头,戴上乳胶手套,顺手接过苏语递来的手电筒。
艺术区是老厂房改造的,巷子里满是松节油和潮湿霉菌的混合味,尽头那间挂着“陈默工作室”木牌的房间,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散落的画架影子。
推开门的瞬间,连见惯了凶案现场的李建国都皱了皱眉。
房间里堆满了未完成的油画,画布上有海浪、港口、废弃的仓库,色彩浓烈得近乎诡异,但每一幅画的角落都缺了一块——
有的是蓝色的海,有的是灰色的墙,有的是橘色的灯光,像是被人用美工刀精准地挖走了,边缘齐整,露出画布粗糙的底色。
而画家陈默,就倒在最里面的画架旁,右手还握着支油画笔,笔尖沾着未干的钴蓝色颜料,嘴角挂着一丝淡粉色的泡沫。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6到8小时前,”林墨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陈默的手腕,一阵凉意就顺着指缝窜上来——
这是他阴阳眼的预兆,耳边隐约响起断断续续的低语,“他……拿走了……画的……秘密……”
苏语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记录画作位置,忽然“呀”了一声:“墨哥,你看这些缺失的色块,大小好像都一样。”
她掏出软尺量了量,“都是5厘米见方,厚度也差不多,像是提前算好要挖走的。”
李建国站在门口抽烟,烟蒂在雨夜里亮了点红光:“陈默的经纪人张诚已经联系上了,说是下午还和陈默通过电话,晚上有个画展预展,陈默没露面,他才觉得不对劲,报了警。”
林墨没说话,目光落在陈默摊开的画纸上——那是一幅《跨海大桥》,桥身的橘色灯光缺了一块,而陈默的左手边,放着个空了的咖啡杯。
“苏语,取样咖啡杯里的残留物,还有他嘴角的泡沫,送实验室查氰化物。”
他站起身,耳边的低语又清晰了些,“张诚……下午……他不让我画……”
死者的鬼魂总是这样,刚开始只有零碎的片段,要等找到关键线索,才能拼凑出完整的真相。林墨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苏语:“把所有缺失色块的位置标出来,还有,别总在现场玩你的拼图。”
苏语吐了吐舌头,赶紧把《死亡拼图》塞回口袋:“知道啦墨哥,这不是觉得……这些画缺块的样子,跟我那拼图有点像嘛。”
实验室的结果很快出来了——咖啡杯里含有高浓度氰化钾,和陈默体内的毒素完全吻合。而张诚那边,李建国派人查了他的行踪,他说下午三点和陈默通完电话后,就去了邻市的画廊,监控确实拍到他五点出现在邻市,但中间两个小时的路程,却没有任何行车记录。
“张诚有问题。”李建国把监控截图拍在桌上,“他说开自己的车去邻市,但他的车下午四点还在本市的停车场,这两个小时,他去哪了?”
苏语趴在旁边,把陈默的画作照片铺了一桌子,手里拿着几张打印出来的色块截图:“墨哥,我把所有缺失的色块边缘都比对了,你看——”她指着屏幕上拼接起来的图案,“这块蓝色的海,和那块灰色的仓库墙,边缘能对上,还有这块橘色的灯,拼在港口的位置,像个标记。”
林墨凑过去,目光落在拼接出的轮廓上——那是一条从滨州港口出发,经过三个沿海城市,最终通往境外某岛屿的路线。他忽然想起上个月市局督办的跨国人口贩卖案,线索就在滨州港口断了,当时李建国还说,团伙传递信息的方式很隐蔽,一直没找到突破口。
“耳边的声音清楚了。”林墨突然开口,“陈默说,张诚让他在画里画‘路线’,用不同的颜色标记接头点,缺的色块是‘密码’,只有团伙内部的人能拼出来。陈默不想干,今天下午跟张诚摊牌,张诚就用加了氰化物的咖啡杀了他。”
李建国眼睛一亮:“这么说,那些缺失的色块拼起来,就是完整的人口贩卖路线图?张诚是想等风头过了,把色块拿走,继续传递信息?”
“应该是。”林墨点头,“陈默的画里,除了路线,还藏了‘证据’——你看这幅《孤船》,船底有个模糊的手印,应该是陈默偷偷收集的张诚的指纹,还有这幅《雨夜》,背景里有个车牌号,是张诚用来接头的车。”
苏语立刻起身:“我去查那辆车!还有,我把剩下的色块拼完,确认路线是不是和上个月的案子对上!”
接下来的半天,线索像拼图一样一块块对上——苏语查到那辆车确实登记在张诚远房亲戚名下,上个月多次出现在滨州港口;实验室比对了《孤船》里的手印,和张诚的指纹完全吻合;而苏语拼完的色块路线图,和人口贩卖案中断的线索完美衔接,甚至标出了下一次接头的时间——三天后,滨州港口的三号仓库。
李建国立刻调派警力,布控在三号仓库周围。而张诚那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依旧按原计划联系境外团伙,说“画家的事已经处理好,路线没问题”。
抓捕那天,雨停了,阳光透过仓库的天窗洒下来,落在张诚手里的色块上——他刚从工作室拿走最后几块没来得及取的色块,正准备和境外接头人交易,就被埋伏的警察围了个正着。
“你们凭什么抓我?”张诚还想狡辩,手里的色块掉在地上,散成一片。
苏语捡起色块,走到他面前,把拼好的路线图递过去:“张诚,你以为挖走色块就能掩盖证据?陈默早就把线索藏在画里了,就像我玩的《死亡拼图》,再难拼的图,只要找对每一块,总能拼出真相。”
张诚看着路线图,脸色瞬间惨白。林墨站在旁边,耳边传来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谢谢你们……”那道一直萦绕在他身边的凉意,终于慢慢散去。
案子结了的那天,苏语把《死亡拼图》的最后一块放了上去。拼图的图案是一片星空,之前缺的那块,正好是最亮的北极星。
“墨哥,李队,你们看!”苏语举着拼图,笑得眼睛弯起来,“拼完了,就像案子一样,不管缺了哪一块,只要我们三个一起找,总能拼出完整的真相。”
李建国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看了看林墨:“可不是嘛,咱们仨合作这么多年,默契早就刻在骨子里了。下次再有案子,还得靠你这‘阴阳眼’给咱们找线索,靠苏语这‘拼图达人’找细节。”
林墨笑了笑,看向窗外——夕阳把天空染成橘色,像陈默画里的灯光,温暖而明亮。他知道,只要还有罪恶存在,他和李建国、苏语就会一直走下去,像拼拼图一样,把破碎的真相一块块拾起,还给受害者一个公道。
而那些藏在色彩里的秘密,那些亡灵的低语,终会在三人的默契配合下,变成照亮正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