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黄沙与铁锈味撞进帅帐时,沈浅柠正攥着沾了墨痕的地图,指腹摩挲着京城防线的最后一道关隘。帐外的喧嚣隐约可闻——那是援军刚到的整顿声,马蹄踏过泥地的闷响,还有士兵们压低的咳嗽。但这短暂的平静很快被粗暴地撕裂。
“将军!敌袭——!”
斥候几乎是滚进来的,甲胄上沾着新鲜的血污,裤腿被树枝划破,露出渗血的伤口。他单膝跪地,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一支……一支玄甲小队,正从西南方向冲来!速度极快,怕是陈霸天的亲卫!”
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秦砚之猛地按住腰间佩剑,指节泛白,剑鞘上的龙纹在烛火下闪着冷光:“这么快?他难道早料到我们会求援?”
沈浅柠放下地图,走到帐口,掀开幕帘望向远方。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线正飞速逼近,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她握紧手中的银枪,枪杆上还留着昨日战斗的凹痕——那是与陈霸天麾下第一猛将交手时留下的。
“不管他料到什么,我们按计划走。”沈浅柠的声音冷静得像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见招拆招,总不至于束手就擒。”她转身看向帐内的将领们,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脸:“都准备好吧——今日,要么把叛军踩在脚下,要么马革裹尸还。”
将领们轰然应诺,纷纷转身离去。沈浅柠望着他们的背影,将银枪重重拄在地上,枪尖扎进泥土半寸。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她的铠甲上,反射出凛冽的光——她知道,这场仗,是京城最后的希望。
高地之上,陈霸天正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俯瞰着下方的联军阵地。他披着黑色大氅,领口绣着暗金色的兽纹,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霸”字,边缘已被磨得发亮。他的脸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眼底翻涌着戾气,视线死死锁定沈浅柠的帅帐方向。
“哼,一群不自量力的蝼蚁。”他嗤笑一声,声音像磨过砂石,“以为添了几支杂牌军就能扭转乾坤?告诉底下的玄甲卫——拿出真本事,别让我失望。”
身旁的传令兵躬身领命,刚要转身,陈霸天又补了一句,语气带着残忍的玩味:“对了,让他们把面罩摘了半边——让沈浅柠看看,她杀的是谁的人。”
传令兵脚步一顿,随即快步跑下高地。
片刻后,西南方向的密林里突然涌出一片黑色浪潮——玄甲卫来了!他们穿着泛着冷光的玄铁铠甲,面罩只遮到鼻梁,露出一双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手里的弯刀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他们的阵型密不透风,进退之间像一个整体,朝着联军阵地猛扑过来,速度快。
“弓箭手准备!”秦砚之的声音穿透喧嚣,“放箭——!”
箭雨如蝗,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玄甲卫。但那些人却像早有预判,纷纷举起黑铁盾牌,箭簇撞在盾面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大多被弹开。少数穿透缝隙的箭,也被他们灵活避开,竟没有一人中箭。
沈浅柠翻身上马,银枪横在身前,马鬃被风吹得飞扬。她的目光扫过冲来的玄甲卫,瞳孔微缩——这些人的步伐太整齐了,每一步都踩在同一个鼓点上,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
“将士们!”她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划破天际,“身后就是京城!是你们的父母妻儿!今日,要么胜,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
“杀!杀!杀!”
联军将士们举着兵器怒吼,声音震得地面都在颤抖。沈浅柠一夹马腹,银枪刺出,直取最前方的玄甲卫。那士兵刚要挥刀格挡,枪尖已穿透他的胸膛,血喷在她的铠甲上,红得刺眼。
她的手臂上有旧伤,是前日与陈霸天麾下大将交手时留下的。剧烈运动下,伤口裂开,鲜血顺着枪杆流下来,滴在马背上。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目光依旧锐利如鹰,银枪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刺出都带着致命的精准。
秦砚之骑着黑马在战场上穿梭,佩剑出鞘,寒光四射。他一剑砍断敌人的手腕,又转身挡住另一个人的攻击,声音冷静得可怕:“步兵稳住阵型!不要乱!侧翼的弟兄们,跟我来——撕开他们的防线!”
在他的指挥下,联军像一块坚硬的磐石,抵挡住玄甲卫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但那些玄甲卫太强悍了——三人一组,一人主攻,一人掩护,一人殿后,配合得天衣无缝。联军的士兵不断倒下,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呛得人喉咙发紧。
沈浅柠看着身边的亲兵小张被弯刀划破肩膀,惨叫一声倒下去,心脏像被钝器击中。她咬着牙,银枪更快了,连续刺倒三个玄甲卫,枪尖上的血珠甩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泥点。
“这些混蛋……”她低声咒骂,目光却没有离开战场,“他们的阵型……好像有问题?”
她注意到,每当玄甲卫变换阵型时,总有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人站在中间,周围的士兵都围着他行动。那人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次挥手,玄甲卫的阵型都会立刻改变——进攻、防守、迂回,几乎没有破绽。
“秦砚之!”沈浅柠朝不远处的秦砚之喊道,“看那个穿黑披风的——他好像是指挥!”
秦砚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微皱:“没错!他们的阵型全围着他转!”他朝沈浅柠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秦砚之立刻下令:“精锐小队跟我来——袭扰他们的侧翼!吸引注意力!”
一队精壮士兵跟着秦砚之冲出去,朝着玄甲卫的侧边猛扑。玄甲卫果然被吸引,阵型出现了一丝松动。沈浅柠紧紧盯着那个黑披风的人,眼睛亮了——就在阵型变换的瞬间,那人的身后露出了一个短暂的空隙!
“就是现在——!”她刚要下令进攻,却突然停住了。
不对劲。
那个空隙太明显了,像是故意露出来的。陈霸天是什么人?他精心训练的玄甲卫,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沈浅柠转头看向秦砚之,秦砚之也皱着眉,朝她摇头:“等等!有陷阱!”
果然,就在他们犹豫的瞬间,玄甲卫突然改变了阵型,那个空隙瞬间消失。高地上的陈霸天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哼,还不算太笨。”他对身边的传令兵说:“让他们再露个破绽——我倒要看看,沈浅柠敢不敢咬钩。”
传令兵领命而去。
沈浅柠握紧银枪,指腹抵着冰冷的枪杆。她的目光死死锁定那个黑披风的人,心里像揣着一块火炭——是陷阱,还是机会?陈霸天到底还有什么后手?
战场上的喧嚣突然停了下来。玄甲卫和联军都暂时停了进攻,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还有地上伤员的呻吟。沈浅柠的银枪上还滴着血,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但眼神依旧坚定。
京城的命运,就悬在这一线之间。
她不知道,高地上的陈霸天正攥着令牌,眼底闪着阴毒的光;她也不知道,玄甲卫的腰间还藏着致命的暗器。但她知道,今日之战,她必须赢——为了京城,为了那些信任她的人,也为了死去的弟兄。
风又吹来了,带着更浓的血腥味。沈浅柠深吸一口气,银枪指向玄甲卫的方向。
接下来,是生是死?
她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