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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魈那句“回家”,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某种无形的隔阂。

巨坑边缘那些身穿防火衣、额有火纹的人们,原本警惕、审视的目光瞬间变了。惊疑、难以置信、激动、悲伤……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们眼中交织。不少人甚至向前踏出几步,手中的工具或武器微微垂下。

对面石台上,那位发问的老者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声音中的敌意减弱,却多了更深的探究与疲惫:“拥有‘守卫之印’的战士……你回来了。但你带来的同伴,以及你身上的变化……我们需要解释。请上前来,但不要试图触碰任何封印节点。”

玄臻示意众人保持戒备但解除战斗姿态,缓步走向悬崖边缘一处相对平坦、与对岸有石桥相连的区域。那石桥由巨大的黑色石板构成,横跨在沸腾的熔岩湖上方,连接着他们所在的入口悬崖和对岸的主营地。石桥上同样刻满了封印符文,许多地方已经破损。

走在滚烫的石桥上,下方熔岩散发出的恐怖热浪几乎让人窒息。林晚不得不撑起一个小型的“静澜领域”,清凉的气息勉强抵御着高温。她注意到,那些在巨坑边缘劳作的人们,身上似乎都有一层极淡的能量微光,帮助他们抵抗高温和火焰辐射。

走过石桥,踏上对岸相对坚实的黑色岩石地面,玄臻五人立刻被一群手持简陋但锋锐的黑曜石长矛、额头火纹较为清晰的青壮年围住。他们的眼神依旧警惕,但更多的是审视而非攻击。

那位发声的老者在几名年长者的簇拥下,从石台上走下来。他身材佝偻,脸上布满被高温和岁月刻蚀的深深皱纹,须发皆白,但一双眼睛却如同熔岩般灼亮。他的额头上,火鸟纹路比旁人更加清晰、完整,甚至隐隐有光华流转。

老者的目光首先落在山魈身上,仔细端详着他胸口的烙印,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果然是‘戍火之印’……孩子,你离开多久了?为何印记如此黯淡?又为何与这些……身怀异种纯净能量的人同行?”

山魈面对老者的询问,眼神依旧有些迷茫,但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记不清……很久……被囚……黑暗……污染……他们……救了我……”他指了指玄臻和林晚,又指了指自己的头,“记忆……碎了……但这里……熟悉……使命……守护……”

老者听着山魈断断续续的叙述,脸色越发沉重。他转而看向玄臻和林晚,目光尤其在林晚指间的“静澜之心”上停留良久。

“纯净的水相之力……‘静澜之心’竟真的再现了。”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看来,外面的‘火种’已被寻回。我是此地的长老,亦是‘余烬之守望’现任首领,你们可以叫我炎长老。诸位远道而来,穿过古道封印,所为何事?莫非,是为了这团即将熄灭的‘源初余火’?”

玄臻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礼:“炎长老,我等来自外界,为对抗名为‘网’的污浊侵蚀而来。遵循古代指引,寻找散落的‘心钥’与净化之源。‘静澜之心’确为我等寻获。至于前来‘余烬’,皆因感应到此地能量异常衰变,且我等同伴灰烬体内异变与此地共鸣,言及‘钥匙在燃烧’、‘时限不多’。故特来探查。”

“灰烬?”炎长老眼神一凝,“她体内有何异变?”

林晚将灰烬苏醒时诡异的状态、暗金眼瞳、皮肤下浮现的暗红纹路以及那番断断续续的预言复述了一遍。

炎长老听完,与身边几位年长者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火种归,余烬燃,钥匙焚,寻她在灰烬与余火间……”他喃喃重复,枯瘦的手掌微微颤抖,“预言……古老的预言真的应验了!‘她’……果然还存在着!”

“她是谁?”玄臻立刻追问。

炎长老深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指向巨坑中央那团剧烈波动的火焰:“你们看到那团火了吗?那不是普通的火焰,那是‘源初余火’——上古时期,净化天地污浊的‘净世之火’残留的最后一点火种,也是镇压此地深处某个恐怖存在的核心封印之火!”

他继续道,声音苍凉:“我们‘火焰遗民’,皆是上古‘戍火者’的后裔。世代使命,便是守护这‘源初余火’,维持封印,防止地底那东西破封而出。然而,万载岁月,余火之力不断衰微。为了维持它不灭,我们先祖想尽办法,甚至将部分‘心钥’的力量融入火焰,作为燃料,延缓其熄灭——这便是‘钥匙在燃烧’。”

融入心钥作为燃料?玄臻等人心中一震。难怪感应中“余烬”的能量特征复杂,既有衰败,又有种挣扎的活性!

“但这是饮鸩止渴!”炎长老痛心道,“心钥之力虽能续火,却也打乱了封印本身的平衡,使得余火状态极不稳定,且加速消耗。更致命的是,约百年前,地底那东西的挣扎加剧,污染开始渗透,不断侵蚀封印锁链和余火本身。我们虽奋力修补,但人力有时穷,封印日渐崩坏。尤其是最近……”

他看向林晚:“当你们取回‘静澜之心’——那本就是与‘源初余火’同源的‘七钥’之一——遥远的共鸣刺激了此地的余火与封印。就像将水泼进滚油,本就脆弱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余火开始加速坍缩与爆发,封印锁链加速崩裂!预言所说的‘时限缩短’,便是如此!”

众人恍然。原来他们的行动,在无意中加速了此地的危机!

“那‘她’呢?”林晚追问,“预言中说‘去找她’,‘在灰烬与余火之间’……”

炎长老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她’……是我们的初代‘戍火者’首领,亦是当年主导设立此封印、并以自身部分神魂融入‘源初余火’的传奇人物——‘炎姬’。她的本体早已在万载前与那地底存在的一次激烈对抗中化为灰烬,但她残留的神魂意识,一直与余火共生,是维持封印的最后一道‘灵性锁链’,也是指引我们这些后裔的‘灯塔’。”

他指向那团火焰中心隐约的鸟形轮廓:“那便是炎姬大人神魂显化的‘火凰之影’。但如今,余火不稳,封印崩坏,她的神魂也受到剧烈冲击,意识陷入混乱与沉睡,只能本能在火焰中挣扎。‘在灰烬与余火之间’……或许意指,要想唤醒或沟通她残存的意识,需要某种媒介,或者……在某个特殊的、介于‘余火’能量与‘灰烬’状态之间的临界点。”

灰烬……玄臻立刻想到了昏迷的同伴。灰烬体内的异变、暗红纹路、与“余烬”的共鸣……难道灰烬就是那个“媒介”?或者,她与这位“炎姬”有着某种联系?

“你们那位同伴灰烬,”炎长老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她体内觉醒的力量,与炎姬大人的本源气息隐隐相似。她可能是炎姬大人血脉的遥远后裔,或者……是在某种机缘下,承载了炎姬大人散落的部分力量碎片。她的昏迷与异变,很可能是因为‘静澜之心’的回归,远程激活了她体内的这部分联系,导致她与不稳定的余火产生了过度共鸣。”

“所以,要解决这里的危机,可能不仅需要外部加固封印,还需要唤醒‘炎姬’的意识,甚至……需要灰烬亲自来到这里?”林晚分析道。

炎长老沉重地点头:“理论上是如此。但谈何容易!且不说唤醒炎姬大人意识的方法早已失传,就算有,如今余火狂暴,封印濒临崩溃,地底那东西蠢蠢欲动,我们自身难保,如何能再分心进行如此危险的仪式?更何况,你们那位同伴还在遥远之外昏迷不醒。”

他环视着周围疲惫不堪的族人们,又望向巨坑中央那团越来越不稳定的火焰,脸上写满了绝望:“预言虽至,但时机已晚。照余火现在的衰变速度和封印崩坏速度,最多不过十日,余火将彻底失控爆发,或被地底那东西的污染彻底侵蚀、熄灭。无论哪种结果,封印都将瓦解,那被镇压了万载的恐怖存在……将破封而出。届时,不仅我们一族灰飞烟灭,恐怕整个地脉网络,甚至更广袤的地表世界,都将面临一场浩劫。”

十日!

这个时间,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紧迫!

玄臻目光扫过这片炼狱般的空间,扫过那些在绝望中依然坚持维护封印的火焰遗民,扫过巨坑中央那团挣扎的火焰。山魈紧紧握着战斧,望着自己的同胞和那团火,眼神中有火焰在燃烧。墨渊和阿武面色凝重,等待着命令。

“炎长老,”玄臻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穿透了熔岩湖的轰鸣,“若我们能延缓余火衰变,争取更多时间,并设法将我们的同伴灰烬安全带来此地,你们……是否有办法尝试唤醒‘炎姬’?”

炎长老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你们……愿意相助?你们可知此地凶险?地底那东西的污染无孔不入,余火爆发足以焚灭神魂!而且,十日之内,你们如何能往返带来同伴?更何况,唤醒仪式需要特定条件与巨大能量,稍有不慎,施术者与炎姬大人的残魂都可能……”

“我们别无选择。”玄臻打断他,目光如剑,“‘网’的阴影笼罩四方,此地封印若破,浩劫骤临,我们亦无处可逃。灰烬之变因我等而起,自当由我等负责。至于时间与凶险……”

他看向林晚:“‘静澜之心’能否暂时稳定余火?”

林晚闭目感应,与戒指沟通。片刻后,她睁开眼:“可以尝试。‘静澜之心’的力量本质是‘宁息’与‘净化’,虽与‘源初余火’属性相异,但同属古代‘七钥’,可以对其进行一定程度的安抚与中和,减缓其能量狂暴的波动,或许能延缓衰变速度。但需要靠近余火,且消耗极大。”

“好。”玄臻点头,又看向炎长老,“贵族世代维护封印,想必对地脉与古道最为了解。可有捷径,能让我等快速往返于‘余烬’与‘净息之间’?”

炎长老与身边几位老者急促地商议起来。片刻后,他开口道:“古道有数条隐秘支线,其中一条确可通往你们所说的‘净息之间’大致方位,且路程更短,但那条支线……需要穿过一片被地底那东西轻微污染的区域,而且道路年久失修,颇为险峻。若全力赶路,不计风险……或许能节省近半时间。”

“足够。”玄臻计算着,“林晚在此以‘静澜之心’辅助稳定余火,延缓时限。朕与墨渊、阿武、山魈,即刻出发,沿捷径返回‘净息之间’,带灰烬前来。往返若能控制在六日之内,余下四日,可尝试唤醒‘炎姬’。”

“陛下,您要亲自回去?”林晚急道,“此地凶险,您当坐镇……”

“正因此地凶险,你需全力维持‘静澜之心’,不宜长途奔波。墨渊熟悉地脉,阿武擅长开路,山魈或许能应对途中污染区域。朕必须去,有些事需与守碑人当面确认,且……”他看向山魈,“或许归途之上,他能想起更多。”

炎长老看着玄臻雷厉风行地做出决策,眼中终于燃起一丝久违的希望之火:“若诸位真能争取到时间并带来那位灰烬姑娘……老朽拼尽残生,定当率领全族,准备唤醒仪式所需一切!即便……即便失败,我等也无愧先祖,无愧这万载守望!”

“事不宜迟。”玄臻不再多言,“炎长老,请立刻告知捷径路线,并准备必要的补给与防护。林晚,你随炎长老前往靠近余火的封印节点,尝试稳定火势。墨渊,阿武,山魈,检查装备,一炷香后出发!”

“是!”

命令如铁,众人应诺。

熔岩湖的火光映照着遗民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微芒,也映照着玄臻坚毅的侧脸。

十日倒计时,已经开始。

他们要在炼狱边缘,与衰败的余火、崩坏的封印、地底的恐怖存在,以及最无情的时间,展开一场生死竞速。

而希望的钥匙,一半在林晚的指尖,一半在远方昏迷的少女身上。

此刻,分秒必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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