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叶云与南宫星銮闻言,俱是心头一暖。
南宫叶云先起身,由宫人服侍着将那件雪白的云纹锦冬服穿上。
他身形挺拔,气度雍容,这冬服裁剪得极为合体,无论是肩宽、袖长还是腰身,都恰到好处,衬得他愈发尊贵凛然。
“清沅的手艺,总是这般妥帖。”南宫叶云抚摸着衣袖上细密的针脚,眼中满是温情,“朕穿着,正合适。”
接着便轮到南宫星銮。
他依言展开那件玄青色冬服,入手便觉厚实柔软,内里新棉絮得均匀蓬松。
他利落地穿上,系好衣带,整体看去亦是丰神俊朗,只是细看之下,袖口似乎略长了些许,需他微微将手腕露出,肩宽处也稍显空荡,不似南宫叶云那件那般紧贴身形。
南宫星銮低头理了理衣袖,有些疑惑地抬头,语气带着亲近的依赖:“皇嫂,这衣裳……似乎大了些?”
顾清沅倚在榻上,看着他穿着新衣愈发显得身形颀长却仍带少年单薄的模样,温柔地笑了:
“是特意做得宽大了一些。之前的时候我不是用那件没做好的衣服给你量了一下,发觉有些小了。
就想到你现在正在长身体,过了这个冬天,想来又会长大一些,所以就做的大了些。”
南宫星銮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他轻轻抚过衣襟,感受着那绵密的暖意,低声道:“还是皇嫂想得周全。”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语气变得轻快而期待:
“对了,皇兄,皇嫂,明日便是冬至了。民间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饺子吧?”
南宫叶云与顾清沅相视一笑。顾清沅颔首道:“好,依你,就在我这宫里,热闹热闹。”
“那就这么说定了!”
“把瑾华和颐华也接来吧。”
方才沉默的南宫叶云这时忽然开口,他的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微微低垂,似是在斟酌词句,
“既是家宴,她们……也该来。”
南宫星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应下:“好。”
顾清沅闻言,抬眸看了皇帝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些许不易察觉的怜惜,却也只是温婉地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稍作停留后,兄弟二人各自离去。
南宫叶云返回金銮殿继续处理政务,南宫星銮则转身走向皇宫西侧。
穿过层层叠叠的朱红宫墙,越过座座雕梁画栋的殿宇楼阁,越往西行,周遭的景象便越发显得寂寥。
人声渐悄,唯有寒风掠过光秃枝桠的呜咽声愈发清晰。
最终,他在一处极为僻静的院落前停下脚步。
眼前的院落,仅以朴素的青砖垒砌围墙,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门楣低矮,与皇宫其他地方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甚至比不上有些得势女官的居所。
任谁也难以想象,在这般清冷简陋的环境下,竟住着两位金枝玉叶的皇室公主。
十四公主南宫瑾华!
十五公主南宫颐华!
南宫星銮在门前驻足,望着那扇略显斑驳的木门,心中百感交集。
他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方抬手,用指节轻轻叩响了门环。
“谁?”片刻后,院内传来一道女声,音色原本应是清灵悦耳的,此刻却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倦意,尾音甚至有些沙哑。
南宫星銮听出来了,说话的那人正是自己的十四姐,南宫瑾华。
“十四姐,是我。”南宫星銮开口说道。
“銮儿?”门内之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惊讶,随即传来一阵轻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久,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一个身着素净棉布衣裙的女子出现在门后。
她未施粉黛,发髻也梳得简单,只用一根木簪固定,但细看之下,其眉眼轮廓与南宫星銮确有几分相似,正是十四公主南宫瑾华。
只是她面色略显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那是长期劳心劳力留下的痕迹。
“十四姐。”南宫星銮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你是……銮儿?你怎么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南宫瑾华有些惊讶,问道。
“没有,姐,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
听他这么说,南宫瑾华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里掺杂着肉眼可见的疲惫,像是久经风霜的花,勉强绽放。
“好,没事就好……快进来再说吧,外面冷。”她侧身让开通道。
待南宫星銮迈步走进院子,南宫瑾华仔细地关上院门,落上门闩,动作轻柔熟练。
她转过身,将食指竖在唇边,压低声音道:“动静小一些,你十五姐折腾了一早上,刚刚才睡着,莫要吵醒了她。”
“好。”南宫星銮点点头。
他站在院中,目光缓缓扫过这方小小的天地,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酸楚与感慨。
他只在幼年时跟随皇兄来过寥寥数次,这些年忙于课业、政务,竟是再未曾踏足过此地。
院中的景致,简单得令人心酸。
天井被一分为二。
半边空地布置成了小小的游乐之所,一个简陋的秋千,一个磨损了颜色的木马,还有几个用布缝制的、填充着棉花的玩偶,散落在打扫干净的石板地上。
而另外半边,竟被开垦成了几垄整齐的菜畦,里面种着些耐寒的蔬菜,在冬日微薄的阳光下和凛冽的寒风中顽强地瑟缩着,为这寂寥的院落增添了一抹格格不入的生机。
“十四姐,这些年……辛苦你了。”见此,南宫星銮喉头微动。
南宫瑾华却只是淡然摇了摇头,唇边依旧挂着那抹坚韧的浅笑:
“我是她姐姐,长姐如母,照顾她是理所应当的,谈不上辛苦。”
她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言,轻轻抬手引向正屋,“走吧,别在院里站着了,进屋坐下说话,喝口热茶。”
“好。”
南宫瑾华引着南宫星銮走进院子里仅有的一间正屋。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称得上清苦。
中间的小厅堂里只有一张陈旧木桌并两张椅子,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炭盆,里面的炭火并不旺,只勉强维持着屋内的温度。
南宫瑾华示意南宫星銮在桌边坐下,自己则走到东屋门边,轻轻掀开厚厚的棉布门帘,朝里面望了一眼。
南宫星銮顺着那掀开的缝隙看去,只见里间靠窗的床榻上,一个少女正沉沉睡着,面容恬静安详,呼吸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