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天边泛起红光,映在巷口的青石板上。沈清鸢站在药铺后墙,手里攥着那枚刚取出的玉佩。风从东南来,吹得伞面微微晃动。她低头看了眼掌心,玉佩边缘七道刻痕清晰可辨,中间凸起的小点像是未打开的锁。
她没多想,手指按了下去。
“叮”一声轻响,三枚银针从玉佩中弹出,呈扇形飞出。她立刻察觉不对,针路偏了,照这个方向,顶多擦伤敌人衣角。她迅速抽出琴弦,指尖一拨,《高山流水》的第一个音节响起。音波贴着地面扩散,缠上空中的银针。她手腕微转,琴音压低半寸,银针在空中划出细小的弧线,调转方向,直奔前方三人咽喉。
三名死士正从巷口逼近,脚步整齐。他们戴着青铜面罩,耳后有朱砂标记。最前面那人手已摸向腰间信号筒,只要拉开,整条街都会被云家的人围死。银针入喉的瞬间,他动作僵住,信号筒掉在地上,滚了半圈。
另外两人反应极快,侧身欲退。但第二波音波已到,琴音拉长,像丝线收紧。银针深入半分,刺中哑穴。三人齐齐跪地,喉咙发出“咯”的一声,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清鸢收手,琴弦归位。她盯着三人,没有靠近。这些人是云容的亲卫,宁死不会开口,封住他们的声带只是为了防止求援。她缓步上前,用伞尖挑开其中一人的袖口,里面藏着一张火油符纸,显然是准备用来焚毁痕迹的。
她把伞收回身后,再次看向玉佩。
银针落地的位置恰好嵌进青石缝隙。她蹲下身,指尖触到地面,一股细微的震动传来。她立刻后退两步。下一瞬,地面裂开,一道环形纹路从银针落点蔓延开来,石板翻起,尘土炸开。一个坑洞出现在巷中央,深不见底。
风卷着灰扑过来,她抬手挡了一下。等尘埃稍落,她走近坑边,低头看去。
坑底躺着一具尸体。衣服残破,但还能看出是云家使节服制。腰间佩刀断成两截,横在身侧。尸体胸前抱着一块玉佩,保存完好,纹路清晰。她一眼认出——那是第一回宴会上,被她琴音震落的那块。
她的心跳慢了一拍。
那场宴会,云家求亲使当众指责沈父通敌,她以琴音逼其心神失守,玉佩掉落。后来这人突然消失,云家只说他告病还乡。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他躺在南街的地下,被一枚银针触发的机关挖了出来。
她从袖中取出染血的兵力图,展开一角。尸体倒卧的方向与图纸上东厢祭祖路线完全一致。若是正常巡行,不该走这条偏巷。唯一的解释是,他在传递消息时被截杀,尸体就地掩埋。
她重新抚琴,这一次只弹了一个短音。琴音扫过那枚玉佩,共鸣术启动。一瞬间,画面闪现:昏暗的房间,求亲使跪在地上,双手抱头。云容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匕首。她说了什么,听不清,但求亲使开始摇头,接着惨叫。血溅上她的裙摆,玉佩从他手中滑落,被她亲手塞回尸体怀里。
记忆碎片消失。
沈清鸢的手指停在弦上。证据确凿。这块玉佩从未离开过死者,云容不仅杀了他,还刻意将玉佩放回,制造他仍活着的假象。二十年来,她用这种方式清除异己,伪造生还,操控五世家的耳目。
她伸手探入坑中,将玉佩取了出来。
玉佩入手微凉,表面有一道细小的裂痕,是当年摔落时造成的。她把它贴在胸口,另一只手握紧了琴。远处东厢的火光更亮了,风里带着焦味。百姓已经开始救火,脚步声杂乱,没人注意到这条冷巷里的动静。
她把玉佩收进怀中,重新绑好古琴。油纸伞斜撑起来,遮住半边身子。她最后看了一眼坑洞,转身走向巷外。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金属咬合的声音。她回头,发现坑洞四周的石板正在缓缓闭合,像是某种机关在复位。银针已被吞没,地面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三名死士还跪在原地,像三尊被遗弃的雕像。
她没再停留。
沿着南街往西,经过废弃的茶摊和倒塌的布招。她的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避开巡逻的路线。云家的守卫已经开始调动,东厢起火让整个府邸陷入混乱。这种时候,反而最容易藏身。
走到街角,她停下。
前方路口站着一名男子,穿着云家二公子的服饰,手里提着灯笼。他没有戴面具,脸上的疤痕在火光下清晰可见。他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灯笼举高了些。
她站在原地,手按在琴上。
男子开口:“你拿到了?”
她没回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在路边的石阶上。“他知道你会来。”他说,“看完信,你就会明白为什么镜湖不能一个人进。”
他转身要走。
“等等。”她终于出声。
男子停下,但没有回头。
“云铮是不是还活着?”她问。
男子肩膀动了一下。他抬起手,摸了摸耳上的银环,然后继续往前走。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尾的暗处。
她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去拿那封信。远处东厢的火还在烧,风把火星吹得四处飞散。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腹蹭过琴弦,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她走过去,拿起信。
信封是空白的,没有署名。她正要拆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回头一看,刚才那三名死士已经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三枚青铜面罩,裂成两半。
她把信收进袖中,握紧了伞柄。
巷口的风忽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