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深圳,南海的湿风卷着工业区的铁锈味掠过龙腾大厦。二十三层的大型会议室里,中央空调正嗡嗡运转,将温度稳定在适宜西装革履的22度——这是张天放特意叮嘱的,他要让这场“中国软件行业健康发展研讨会”,既有破冰的温度,又不失立规的庄重。
早上八点五十分,距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会议室已座无虚席。前方的投影幕布亮着联盟章程草案,两侧悬挂的红底白字横幅格外醒目:“共筑行业生态,同御内外风险”。联想的李勤刚进门就被围住,他穿着笔挺的深灰西装,手里攥着卷成筒的董事会决议,脸上带着熬夜后的倦色,却难掩眼底的郑重。史玉柱则依旧是标志性的蓝色运动服,一屁股坐在前排,把装满数据报表的公文包往地上一放,扯着嗓子和旁边金山的求伯君打招呼,引得记者们纷纷举着相机抓拍。
张天放站在休息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陆续停稳的汽车——有部委牌照的黑色轿车,有印着各公司LoGo的商务车,还有几辆不起眼的捷达,那是南方几家小软件公司代表的座驾。苏月晴递来一杯温茶,指尖划过他别在西装领口的龙腾徽章:“陈星刚发来消息,技术共享平台的测试版已经跑通了,就等会议定下调子,随时能上线。”
张天放接过茶杯,目光落在远处蛇口港的集装箱吊臂上:“今天不是来‘定调子’,是来‘聚共识’。小公司怕被大企业拿捏,大企业怕规则捆住手脚,部委怕我们搞垄断——就像搭建一个分布式系统,每个节点都有自己的诉求,得找到能让所有节点自愿接入的核心协议。”他抬手看了眼表,识海之中,代表各方利益的“数据模块”正有序排列,逐渐勾勒出联盟架构的雏形,这是“架构级-设计期”修为的玄妙,能将复杂的人际博弈转化为清晰的逻辑推演。
九点整,会议室的灯光骤然聚焦到主席台。张天放缓步走上台,没有多余的寒暄,抬手按下遥控器,幕布上瞬间跳出一张触目惊心的图表:1998年国内软件企业倒闭率达47%,其中32%死于恶性价格战,28%因盗版冲击,仅有15%能存活超过三年。红色的“倒闭率”曲线如陡峭的悬崖,在黑色背景上格外刺眼。
“去年我去北京,在中关村见了位做财务软件的老友。”张天放的声音沉稳有力,透过音响传遍整个会议室,“他的软件刚研发成功,就被同行用三分之一的价格抄了版,半年后公司倒闭,妻子带着孩子回了老家。临走前他说,这行就像没装护栏的高速路,要么自己翻车,要么被别人挤下去。”他顿了顿,指尖点在幕布上,“今天我们聚在这里,就是要给这趟高速路装上‘护栏’,配上‘导航’——这个行业自律联盟,不是少数人的‘卡特尔’,而是整个行业的‘杀毒软件’和‘优化工具’。”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连史玉柱都收起了嬉皮笑脸,伸手挠了挠下巴。张天放继续说道:“联盟章程草案有三条核心:第一,反对恶性价格战,同类产品定价不得低于成本线的120%,由第三方机构核算成本;第二,建立知识产权保护基金,联合起诉盗版商,赔偿款优先用于补偿受害企业;第三,设立争议调解委员会,大中小企业代表各占三分之一席位,裁决实行一票否决制。”
话音刚落,角落里就传来一声质疑。来自广州一家小型办公软件公司的代表站起身,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手指紧张地攥着钢笔:“张总,您说的都好。可我们小公司人少钱少,万一联盟规则被大公司利用,比如用‘成本核算’的名义抬高准入门槛,我们怎么办?就像以前用大型机的时代,小作坊根本买不起开发设备,只能被淘汰。”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立刻引发共鸣。旁边另一位小公司代表补充道:“上次联想招标,要求供应商有百万级的服务团队,我们根本达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订单被抢走。要是联盟再搞这套,我们来这儿就不是抱团,是来被收编的。”
记者们的镜头立刻转向张天放,李勤皱起眉头,悄悄和身边的法务交流着什么。史玉柱刚要拍桌子反驳,被张天放用眼神制止。他缓步走下主席台,走到那位穿夹克的代表身边,接过他手里的钢笔,在会议手册的空白处画了个简单的架构图:“您看,这是联盟的决策机制。重大规则修订,需要中小企业代表全体同意;成本核算分‘微型’‘小型’‘中型’三个标准,小公司的研发成本可以计入政策补贴;而且联盟会设立‘孵化基金’,龙腾先注资五百万,专门支持小公司的技术研发。”
他把手册递还给对方,语气诚恳:“我们都是从‘小’过来的。龙腾三年前只是深圳一间民房里的小团队,靠卖汉卡的预付款才撑过第一个冬天。中小企业是行业的‘毛细血管’,没有你们的创新活力,大公司迟早会变成无源之水。所以联盟的裁决机制必须公平,龙腾愿意第一个接受监督——我们的成本明细、定价策略,随时向调解委员会公开。”
穿夹克的代表看着手册上的架构图,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眼眶微微发红。这时李勤站起身,举起手里的董事会决议:“联想董事会一致同意,将教育软件的部分接口标准无偿开放给联盟成员,中小企业可以免费使用。我们还会开放线下门店的展示位,给小公司的优秀产品提供曝光机会。”
史玉柱紧跟着拍案而起:“巨人捐一百万到孵化基金!另外我承诺,巨人的营销渠道对联盟成员开放,小公司的产品只要达标,我们帮着卖,提成比平时低三成!”他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支票,“我这人没那么多虚的,钱到位,事好办!”
会场瞬间沸腾起来。求伯君当场表示金山愿意共享办公软件的部分代码,金蝶的徐少春则提出由他牵头制定财务软件的行业标准。那位穿夹克的代表再次站起身,这次声音洪亮:“我代表我们公司,同意加入联盟!”他的话引发连锁反应,原本犹豫的小公司代表们纷纷举手,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同意”声。
张天放回到主席台,按下遥控器,幕布上的章程草案更新了一条:“设立中小企业权益保障委员会,联盟重大决策需经该委员会全票通过;鼓励成员间技术共享,具体共享形式与范围由专项小组另行制定。”最后这句特意用红色标出,正是为后续章节埋下的小钩子。
“技术共享不是‘强推开源’,而是‘自愿互通’。”张天放解释道,“比如龙腾的动态适配算法,可以授权给联盟成员使用;联想的硬件接口标准,能帮软件公司减少调试成本。就像《道德经》里说的‘有无相生’,大企业出技术,小企业出创意,才能生生不息。”
中午十二点,投票环节正式开始。当计票员宣布“全票通过联盟章程”时,会议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部委观察员站起身,代表主管部门表态:“政府支持这样的行业自律组织,后续会出台配套政策,帮联盟打击盗版、对接国际资源。”
在推选理事长时,李勤第一个提名张天放:“龙腾有技术实力,张总有战略眼光,更重要的是,他能把‘共赢’不是挂在嘴上,而是落在实处。”史玉柱立刻附和,拍着桌子喊“我同意”,其他代表纷纷举手赞成。张天放没有推辞,接过象征联盟权力的铜制印章时,指尖传来沉甸甸的分量——这枚印章刻着“中国软件行业自律联盟”,边缘还精心雕琢着代表“互联”的纹路。
散会后,李勤特意留下来,把那份董事会决议放在张天放桌上:“元老们终于松口了,他们说,能让小公司真心拥护的规则,才是能长久的规则。”史玉柱则拉着张天放的胳膊,非要拉着他和求伯君一起去吃海鲜:“晚上我们好好聊聊技术共享的事,我那套汉卡升级方案,正好缺你们龙腾的算法支持!”
送走众人,张天放独自留在会议室。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月晴走进来,看到他正对着章程草案出神,手指轻轻敲击着“技术共享”那条红色标注:“在想怎么落地?”
“在想‘道’的真谛。”张天放抬头,眼中闪烁着光芒,“以前觉得架构师是设计系统,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架构师是搭建让系统自我生长的土壤。”他拿起印章,在联盟成立公告上郑重盖下,红色的印泥如绽放的红梅,“这枚印章不是权力的象征,是责任的凭证——就像《道德经》里说的‘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我们做联盟,也要以行业心为心。”
这时陈星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脸上满是兴奋:“张总,您看!我们和联想联合开发的接口标准,刚在小范围测试中把软件适配效率提升了40%!要是所有联盟成员都用这个标准,整个行业的研发成本至少能降三成!”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如金色的溪流,在黑色的背景上勾勒出希望的轨迹。
张天放俯身看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轻轻一点,调出技术共享平台的界面:“把这个平台的测试链接发给所有联盟成员,让他们提需求。记住,技术共享不是‘施舍’,是‘协作’——就像编写开源代码,每个参与者都能贡献力量,也能获得成长。”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渐亮的霓虹灯,“宋世诚那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但他不明白,真正的生态不是靠打压对手壮大,是靠吸引伙伴共生。”
夜色渐浓,龙腾大厦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会议室里,张天放、苏月晴和陈星围在桌前,讨论着技术共享平台的细节。章程上那条红色的标注,如同一颗种子,正等待着在后续的合作中生根发芽。而张天放知道,联盟的成立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是如何让这套“行业系统”稳定运行,在国内外的风浪中,为中国软件产业撑起一片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