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是手忙脚乱的众人,好在这里的常驻商队很多,有人可用,林飞宇只是减免了一点点的税务,他们就磕了,看来上任大使,也不是什么好鸟啊。
只是他不理解,让他放着土皇帝不做,非要着急忙慌的回到神都那个是非之地。
在经过近一个月的深入交流后,国王和林飞宇都累了,相互放松了一点条件后,两方在之前的基础上,加大两国交流和往来贸易,达成了互惠互利共赢的局面。
而林飞宇,也在将这一大摊子事交代给轩辕藏锋后,离开驻地,来到他提前寻摸好的潜心修炼场所,贝佳寺。
这是沙陀王都附近一个不大不小的寺庙,是一个相对开放的环境,相比其他传统寺庙,他这种没有信仰的是进不去的。
贝佳寺藏在三道赤色山梁的褶皱里,远远望去像一块嵌在赭石上的白玉。
寺墙并非沙陀国常见的土黄色,而是用一种当地特有的白垩土混合糯米浆夯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乳光。
山门前两株合抱粗的沙棘树颇为奇特,枝干扭曲如虬龙,却在顶端缀满了东土才有的银杏叶,金黄叶片在风中簌簌作响,恍若某种跨越万里的隐喻。
迎接他的是寺中首座阿罗汉耶,这位皮肤黝黑的老僧穿着介于沙陀长袍与东土僧衣之间的服饰,右肩袒露处刺着细密的经文。
“施主可知,此寺为何又名『化身寺』?”
老僧引他穿过前殿,殿中并未供奉沙陀国的先知像,而是一尊东土样式的石刻坐像。
像中修士面容清癯,衣袂间却隐隐有沙暴流动,左手结印,右手握着一枚似兽似花的奇特印章。
阿罗汉耶指着像下的梵文石刻解释:
“此乃东土大乘修士青岩上人,五十年前在此降服妖皇『噬魂沙虫』,圆寂后肉身不腐,寺中曾有他的坐化金棺。”
青岩上人,会不会和青岩子有关系?林飞宇心想。
寺内格局更显奇异:中轴线上是沙陀国传统的穹顶礼拜堂,两侧配殿却是东土样式的硬山建筑。
林飞宇被安置在西跨院的「听沙居」,推开雕着莲花纹的木门,屋内陈设极简,唯有北墙悬挂的一幅壁画令人心惊。
画中青岩上人正与一头巨虫搏斗,虫身覆盖着类似巨噬沙虫的甲壳,却长着十二只水晶般的复眼,虫口喷出的不是沙砾,而是无数扭曲的人脸虚影。
“此乃『阿鼻沙罗』,西极传说中的业障化身。”
阿罗汉耶递来一盏酥油茶,“上人圆寂后,此虫精元便封存在寺后『锁妖窟』,故此地灵气虽杂,却最宜修破执之法。”
修行的第一夜,林飞宇便感受到此地的奇特。不似中土代国那般灵气稀薄,只有高天之上能捕捉到成片的灵气团,这里或许是因为阶级分明,修炼之法都控制在上层阶级中,修士的数量很少,但质量很高,对于灵气的需求也仅限于很少的宗派,因为信仰的原因,这里的修士更注重内心的升华,也就是对于心念的修炼,他们坚信,内心信念的强大,可以化作执念,让他们能够移山填海,无所不能。也有的苦修肉身,数十年如一日的锤炼肉身筋骨,使之达到金刚不坏的境界。
地处沙漠中心,这里的黄沙之中,蕴含着惊人的金土元气,在烈阳的炙烤之下,黄沙焦土反射的火元气分外浓烈,在那万丈黄沙之下,地下暗河奔流不息,在夜晚黄沙急速冷却之后,带来强大的水元气,唯一稀少的木灵气,经过人为干预,大量种植。
以此来到达他们所追求的天人合一的平衡境界,而在绿植覆盖不到的地方,不经处理的大量摄入不均衡的灵气,会使元气失衡,从而走向一个极端。以人族的肉身,扛不住这种天地之毒,最终会由内而外的爆发。
戈壁夜风穿过窗棂时,竟带着隐约的诵经声,时而似东土的《大自在经》,时而又化作沙陀国的《地藏经》片段。
他在蒲团上运功时,丹田内的灵力竟如遇磁石般躁动,顺着经脉涌向眉心,睁眼望去,窗外月光下的沙棘树影似人影晃动。
平平淡淡的修行几日,他与院中修士常常交流心得,尽管语言不通,但强大的心念交流,使之并无障碍。
某一日,阿罗汉耶引他来到寺后山谷。谷中寸草不生,地面却布满规则的沟壑,宛如被巨梳反复耙过。
“此乃上人以神通划出的『问心沟』,每道沟壑都藏着一桩过往修士的执念。”
老僧指着沟壑中闪烁的光点,
“看那蓝光,是五十年前一位沙陀苦行僧的悔意;那红光,是东土商人的贪念……”
林飞宇踏入院中,忽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脚底升起,脑海中瞬间闪过使团晚宴上的金箔、使馆账簿上的数字、国王眼中的算计,这些被他刻意压制的俗念,此刻竟如沙砾般在经脉中滚动。
山谷深处的「锁妖窟」是个天然岩洞,洞口用九根锈迹斑斑的铁柱封锁,柱上刻着东土的「八卦」与沙陀的「六芒星」符文。
阿罗汉耶点燃三炷特制的「安息香」,青烟飘入窟中时,洞内传来低沉的嘶吼,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呓语。
“此乃阿鼻沙罗残留的业障声,唯有勘破自身执念者,方能听见其中真意。”
老僧示意林飞宇贴近铁柱,
“当年上人便是在此听了三年虫鸣,终悟『化身』真谛——所谓化身,非变作他物,而是容万物于自身。」”
接下来的一个个月,林飞宇每日在问心沟与锁妖窟间修行。
当沙陀国的宣礼声与东土的晨钟暮鼓在山谷中交织时,他渐渐发现灵力运转的奇特变化:吸纳天地灵气时,竟能同时感受到沙陀修士崇拜的「风元素」与东土讲究的「阴阳二气」;施展法术时,指尖的光芒时而呈现道家符箓的金线,时而又化作沙陀咒术的玄色纹路。
当林飞宇在贝佳寺勘破执念时,代国使馆内的博弈已进入白热化。
轩辕藏锋将一叠密信拍在紫檀木桌上,信纸边缘还带着沙砾:
“黑石城的沙蝎帮又动手了,这次劫的是运送高炉图纸的商队!”
烛光下,信纸墨迹未干,画着几具被钉在沙棘树上的代国工匠尸体,旁边用代国字写着挑衅:“东土的铁,不如沙蝎的毒!”
前任大使留下的贸易账簿此刻成了烫手山芋。
林飞宇临行前曾提醒轩辕藏锋注意铁矿贸易中的「隐税」,但沙陀国财政大臣却指着账簿笑道:
“贵使看,这三年你们用瓷器换走的铁矿,按市价已够买下半个王都,难道不该多付些『土地滋养费』?”
账簿上用朱砂标注的「特殊关税」栏目,数字正以惊人的速度攀升,每一笔都对应着代国商队在某段商路的「意外损失」。
使馆的「万瓷灯」在此时显得格外讽刺。
当沙陀国工匠学会仿制代国青花瓷后,市场上突然出现大量廉价仿品,甚至有商人在瓷器底部伪造代国王室的「麒麟印」。
轩辕藏锋抓起一件刚送来的仿品,只见瓶身绘着拙劣的沙陀舞姬,却在瓶口描着东土云纹,釉色浑浊如泥浆:
“他们这是要毁掉我们的金字招牌!”
更阴险的是,沙陀国突然宣布对进口丝绸征收「颜色税」,声称代国的「正红色」丝绸冒犯了他们的宗教禁忌,这分明是针对代国最赚钱的贡品丝绸。
贸易战的硝烟很快蔓延到文化领域。
王都最大的书馆突然撤下所有代国典籍,换上沙陀学者撰写的《东土风俗考》,书中将代国的「茶道」写成「煮水玩泥」,把「书法」贬为「鬼画符」。
代国使馆组织的「丝绸文化展」上,前来参观的沙陀贵族们对着展出的云锦龙袍窃窃私语,有位老贵族甚至指着祥龙纹笑道:
“这怪物长着鹿角蛇身,莫非是东土的恶魔?”
面对步步紧逼,轩辕藏锋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从使馆商队中挑选出最精明的掌柜,在王都开设「代国算术馆」,免费教授沙陀商人使用算盘。
当沙陀商人发现这小小木框竟能比他们的「结绳计数」快十倍时,算术馆很快门庭若市。
更妙的是,他让人在算盘珠子上刻上代国的「福」「禄」等字样,商人每拨动一次,便潜移默化地接受着东土文化符号。
在铁矿谈判的关键时刻,轩辕藏锋突然拿出一份「意外发现」的古籍,用沙陀文书写的《古矿脉考》,书中记载着婆罗州附近一处被遗忘的赤铁矿脉,矿质远胜沙陀国目前开采的铁矿。
“贵国若坚持加税,我们只好去开发新矿了。”
他将古籍推到国王面前,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国王盯着书页上的矿脉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王座扶手,他知道,代国的高炉技术若与新矿脉结合,将彻底打破沙陀国对铁矿的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