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三人之间方才还带着些许客套与试探的寒暄声被帐外突如其来的动静生生掐断。
那声音起初只是隐约的嘈杂,像是远处浪潮涌动前的低语,可不过几息功夫,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起来,野兽的蹄声、兵刃碰撞声、还有无数人交织的呼喊与喧哗,层层叠叠地朝着帐篷这边压来,连带着地面都似乎在微微震颤。
林飞宇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了侧头,耳力所及之处,能分辨出其中夹杂着不少粗犷的嘶吼,像是打了胜仗的宣泄,又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亢奋。面对二人,并没有直接放出神念观测,目前在人家的地盘上,这样子做,多多少少有些不礼貌。
他身旁的水云天亦是眼神一凛,原本带着几分慵懒的坐姿瞬间变得挺拔,那双总是似笑非笑的眸子此刻锐利如鹰,扫向帐篷的入口处。
坐在对面的腾蛇女君腾琉璃,脸上那抹淡淡的疏离尚未完全褪去,闻言只是轻轻抬了抬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似乎对这喧闹并不意外,只是伸出纤纤玉手,对着二人不紧不慢地摆了摆,那姿态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与威严,仿佛只是挥退了眼前的一缕轻烟。
“出去看看吧。”
水云天率先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站起身,身上的鳞甲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鳞甲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帐内短暂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林飞宇点点头,也跟着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掀开帐篷的门帘,一股混杂着尘土、汗水与淡淡血腥味的热浪瞬间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掀个跟头。
外面的日头正毒,毒辣的阳光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在皮肤上,让人有种被炙烤的灼痛感。
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云彩,只有那轮烈日高悬正中,将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一片耀眼的白光里,连空气都仿佛被晒得扭曲了。
喧闹声在他们踏出帐篷的刹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骤然间戛然而止。
原本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都凝固了。
一张张黝黑、沾满尘土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敬畏与惶恐,原本高扬的头颅不约而同地低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眼前这两位如同神明般的存在。
林飞宇目光扫过人群,只见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手中握着简陋的兵器,有石斧、有削尖的木棍,还有少数几把锈迹斑斑的铁刀。
他们的队伍里,夹杂着不少被捆绑着的俘虏,这些俘虏个个面带菜色,神情萎靡,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是攻打其它聚落的队伍回来了。”
水云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然。
他看向那些归来的族人,眼神里没有太多的波澜,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林飞宇心中了然。有腾蛇女君和水云天这等顶尖强者相助,对于这些原始部落来说,攻打其他部落简直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降维打击。
就像是成年人对付蹒跚学步的孩童,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手段,都有着天壤之别。那些所谓的蛮荒聚落,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周围的人群依旧保持着死寂,没有人敢轻易发出一点声音,只是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着他们。
林飞宇和水云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默契。
他们无视了周围恭敬又畏惧的目光,也无视了地上那些或兴奋或沮丧的身影,径直穿过人群,朝着营地深处的另一座帐篷走去。
他们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所过之处,人群像是摩西分海般自动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这座帐篷比他们之前所在的那座要大上不少,用料也更为讲究,帐篷的布料上绣着一些简单的图腾纹路,虽然粗糙,却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
水云天率先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林飞宇紧随其后。
帐篷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与外面的酷热相比,这里显得阴凉了许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还有一丝皮革燃烧后的独特气息。帐篷中央燃着一堆小小的篝火,火苗跳跃着,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色。
地上铺着厚厚的兽皮,柔软而舒适。
水云天在一张铺着白虎皮的垫子上坐下,示意林飞宇也找个地方坐。
等林飞宇坐定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开始讲述自他们进入这秘境之后,这多日来的经历。
“你也知道,我们麒麟一族历来就是代国的国兽,我这一族在天落河一带向来独大,而腾蛇洞与我们算是世交,这么多年来,一直互为犄角,守望相助。”
水云天的目光飘向跳动的火苗,像是陷入了回忆,
“在队伍集结准备进入这秘境之前,我无意中察觉到腾琉璃的独门印记,竟然标记到了轩辕藏锋身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你也知晓其中的秘辛,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当时心里急得不行,想着第一时间找到腾琉璃,跟她说明情况。可谁能想到,一进入这秘境,我们就都受到了那该死的灰烬影响。”
林飞宇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他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那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定然让水云天措手不及。
“好在我这血脉还算高贵深远,在察觉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通过三叉戟联系上了我父亲。”水云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
“也是通过父亲,我才知道,这小幻音天在脱离地界之后,一直在虚空之中游荡,想必是在途中遇到了大型的焚天魔族,才落得如此境地,被那些家伙荼毒得不轻。”
“焚天魔?”
林飞宇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追问道,
“那是什么种族?”
水云天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说起焚天魔,那可是一个极其特殊,也极其可怕的种族。他们自九幽炼狱的最深处降生,是集天地间所有戾气于一身的怪物,个个穷凶极恶,残暴不仁。”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平复心中的情绪:
“他们没有任何道德伦理观念,脑子里只有‘强者为尊’这四个字。贪婪、嗜杀成性,是他们的天性。每到一个地方,他们就会疯狂掠夺当地的一切资源,无论是矿产、灵药,还是生灵的精魄,只要能强化他们自身,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据为己有。”
“而且,焚天魔的实力和他们的体型息息相关,体型越大,实力就越强。他们不像我们这些种族,有繁衍生息的能力。每一个焚天魔在身死之后,他们的身躯就会化作灰烬,这种灰烬,我们称之为‘烬毒’。”
“更可怕的是,这些烬毒日积月累地聚集在一起之后,还有一定的几率孕育出新的焚天魔,继续为祸一方。”
水云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
“不仅如此,焚天魔还会将自己的部分躯体移植到他们看中的生灵或者物体上,借此控制对方的身心,让其成为他们的下位种族,我们把这些被控制的存在,统称为‘烬奴’。”
林飞宇听得心头一沉,这焚天魔的手段,简直是闻所未闻,也太过歹毒了。
“这些烬毒极其麻烦。”
水云天继续说道,语气中满是无奈,
“它们以灵气为媒介,能够悄无声息地侵入生灵的体内。如果大量的烬毒聚集在一起,甚至可能诞生出自己的意识,到了那个时候,它们还会以神念为媒介进行侵袭,目的就是为了进一步奴役他人,真是防不胜防啊。”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铠甲,那铠甲闪烁着淡淡的金光,上面布满了细密的鳞片,透着一股神圣的气息:
“我也是靠着老爹传送过来的这件麟啼甲,才能勉强挡住烬毒的侵袭。若是没有它,恐怕我现在也早已沦为烬毒的傀儡了。”
“那腾琉璃呢?她没事吧?”
林飞宇想起那位清冷的腾蛇女君,假装关切地问道。
提到腾琉璃,水云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
“你倒是不用担心她。腾琉璃的血脉觉醒之后,除了开天辟地之时的那些初生之毒源,这世间几乎没有什么毒物能够侵袭她的身体。这些烬毒,对她来说,几乎没什么影响。”
“不过,我找到她的时候,情况也不太好。”
水云天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沉重起来,
“她当时已经重伤,现出了原形,一条巨大的腾蛇蜷缩在一个山洞里,被这个原始聚落的人奉为守护神兽,天天供奉着。可这聚落太过原始落后,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治疗手段,眼睁睁看着她伤势恶化,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