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触手,每一根触手都如同水桶般粗壮,上面布满了吸盘与倒刺,吸盘之中还残留着血肉与碎骨,散发出浓郁的腥臭味。
林飞宇心中一惊,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只见那巨大的黑影正是何罗鱼的半身!
何罗鱼的身躯庞大无比,如同一座小山,身上的鳞片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痕与伤口,有的伤口深可见骨,还在不断流着黑色的血液。他的一只眼睛已经浑浊不堪,失去了所有光泽,显然是遭受了重创;另一只眼睛中充满了血丝与疯狂,如同暴走的野兽,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正是青岩子所说的“疯了”。
而何罗鱼的目标,赫然也是那截掉落在江水中的莲蕊!
他的一根巨大触手如同长鞭般,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莲蕊所在的位置抽去,想要将莲蕊卷走。触手之上的吸盘张开,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周围的江水都被吸得形成了一个漩涡。
眼看触手就要碰到莲蕊,那截莲蕊却突然动了!
它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避开了何罗鱼的触手,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林飞宇的方向射来。莲蕊在江水中穿梭,速度极快,周围的浮尸根本无法阻挡,纷纷被它撞飞。
林飞宇心中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手中一暖。那截莲蕊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轻轻落在了他的头上。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那截莲蕊化作一道粉色的流体,顺着他的头顶缓缓流下,如同融化的胭脂,重新融入了他的身躯之中。
一股磅礴的生机瞬间从体内爆发开来,如同火山喷发般,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刚才战斗中消耗的灵力迅速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充盈;被尸毒侵入的经脉,在这股生机的滋养下,迅速愈合,甚至变得更加坚韧;之前被造畜术与阴寒气息造成的暗伤,也瞬间消失无踪。林飞宇能感觉到,自己的莲花肉身变得更加凝练,体内的灵力也更加精纯,甚至隐隐有突破筑基后期、冲击金丹期的迹象。
“笨,不知道藕断丝连吗?”林飞宇对着何罗鱼的方向笑了笑,心中充满了感激。
这截莲蕊是他莲花肉身的本源所化,自然与他有着血脉相连的感应。无论距离多远,都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而且,这截莲蕊在江水中吸收了大量的尸气与阴寒之力,虽然本身带有一定的戾气,但在莲花本源的净化下,这些戾气都转化成了精纯的能量,滋养着他的肉身与灵力。
他对着何罗鱼的巨大身躯拱了拱手,高声说道:“前辈,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当年若不是您出手相救,晚辈早已命丧水妖之手。只是你我如今都身不由己,山水有相逢,小子日后定当设法前来探望,助您恢复神智!”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浮桥的另一端疾驰而去。
何罗鱼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巨大的身躯微微一滞,攻击的动作也慢了半拍。他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清明,但很快便被疯狂取代。
他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江水中的尸群上,巨大的触手不断拍打、碾压,无数具浮尸在他的攻击下化为肉泥。黑色的血液与尸肉混合在一起,让江水变得更加浑浊、腥臭。
林飞宇一路疾驰,脚下的浮桥在他的踩踏下不断碎裂,身后的战斗声与浮尸的嘶吼声逐渐远去。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全力运转灵力,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很快,他便冲过了浮桥,踏上了对岸的土地。
当他的双脚落在地面上的瞬间,周围的薄雾突然散去,如同被风吹散的烟尘。空气中的尸气与怨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草木气息,让人闻之欲醉。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大地上,温暖而明媚,驱散了所有的阴寒与黑暗。
林飞宇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阳光的温暖与空气的清新,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运转灵力,仔细感知了一番,发现周围的空间波动已经恢复正常,那股笼罩着岷山道的两界生死劫灭大阵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终于成功离开了岷山道,摆脱了那个封闭了六百年的绝地。
离开岷山大阵的结界不过数百步,湿润的山风便裹挟着草木腐殖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气息清冽中带着几分醇厚,像是浸泡过千年灵草的甘泉,顺着鼻腔钻入肺腑,让紧绷了多日的神经都不由得松弛了几分。
与阵中那股终年不散、混杂着腐朽血肉与阴煞之气的尸臭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林飞宇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任由这自然的气息冲刷着体内残留的少许尸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前方不远处一块青黑色巨石上。
那巨石约莫一人高,旁边还靠着一颗小些的石头,稳稳地扎根在山坳之中,宛如一尊沉默的巨兽。
石身通体呈青黑色,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有的是岁月侵蚀留下的斑驳痕迹,有的则是利器砍削造成的狰狞缺口,边缘处还残留着几道干涸的暗红色印记,像是凝固的鲜血,在斑驳的石面上格外刺眼。
林飞宇的瞳孔微微收缩,一段尘封了许久的记忆,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泛起了层层涟漪,这里,正是他初入修行界,被苏莲儿和赵夯子二人劫掠时的“案发现场”。
他缓步走上前,脚步踩在铺满枯枝败叶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山坳中显得格外清晰。
伸出手掌,缓缓抚上巨石粗糙的表面,指尖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那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被二人联手压制时的屈辱与不甘。
苏莲儿是练气后期的修士,擅长迷魂术,那一日她指尖弹出的淡紫色雾气,至今想来都让他心有余悸,那雾气钻入鼻腔后,脑海中瞬间一片混沌,四肢百骸都变得酸软无力。
而赵夯子则是个天生神力的莽夫,修为同样是练气后期,一身蛮力配合着他那柄沉重的狼牙棒,劈砍之间虎虎生风,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面对二人的夹击,林飞宇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二人趁机上前,粗暴地搜遍了他的全身,将他身上仅有的一枚财物搜刮一空。喜乐无常的苏莲儿就那样指使着赵夯子,似乎还觉得不解气,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推搡着撞在这块青黑色巨石上。“咚”的一声闷响,他的额角重重地磕在了石面上,一阵剧痛传来,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染红了身前的石面。
那时的他,躺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莲儿和赵夯子二人得意洋洋地嬉笑怒骂,他们的笑声如同针一般扎在他的心上,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他想挣扎着爬起来,却浑身无力,只能任由鲜血不断流淌,心中充满了屈辱、不甘与愤怒。如今想来,那些被欺负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每一个细节都刻骨铭心,从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
林飞宇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当年的他,不过是修行界最底层的蝼蚁,任人宰割,何曾想过自己会经历身死道消、莲藕转生的奇遇?
更未曾料到,有朝一日,他会以金丹中期的修为故地重游,站在当年让他受尽屈辱的巨石前,心境早已天翻地覆。
他故作俯身弯腰,似乎在仔细查看石下是否还藏着当年遗漏的东西,目光在石缝间的杂草与碎石上扫过,实则神识早已悄然铺开,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了身后数十丈范围内的杂草丛生之地。
金丹期修士的神识远超练气、筑基修士,虽不及元婴期修士那般浩瀚无边,却也足够敏锐,方圆数十丈内的风吹草动,哪怕是一只蝼蚁爬过地面,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果然,在神识铺开的瞬间,他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身后右侧那片看似无人的草丛中,隐藏着一缕极其微弱的邪气,那邪气与岷山尸群中的阴煞之气有着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凝练,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那里,显然是有人在暗中窥视。
林飞宇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俯身查看的姿势,仿佛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就在他腰身弯到极致的瞬间,浑身灵气骤然下沉,如潮水般涌向丹田,丹田内那团七色莲藕真身微微震颤,莲蕊之上,七道颜色各异的光晕流转不定,其中一道土黄色的光晕瞬间亮起,耀眼夺目。
“哈!”一声低喝自他喉间爆发,声音不大,却蕴含着磅礴的力量,如同惊雷炸响。
蕴含着先天神通之力的黄气如离弦之箭般从他口中喷出,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射向身后右侧那片看似无人的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