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芦苇荡的晨雾还没散,沈砚便带着吴峰与二十名精锐校尉弃船登岸。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的触感顺着布料渗进来,他却浑然不觉,目光紧盯着脚下的地面 —— 几处新鲜的水渍混着马蹄印,在泥地上格外显眼,正是海盗遁走时留下的痕迹。
“大人,这马蹄印很新,应该是昨夜留下的。” 吴峰蹲下身,指尖划过印子边缘,“看蹄铁的纹路,和之前海盗小艇上的铁钉一致,他们肯定往这边走了。”
楚瑶站在一旁,手中攥着张泛黄的水道图,眉头微蹙:“船工说过,这片芦苇荡里藏着不少陷阱,有的水道底下埋了暗桩,有的芦苇丛里设了绊索,得小心走。” 她抬手拨开身前的芦苇,叶片边缘泛着细微的寒光,“而且这芦苇杆上有倒刺,要是被划到,伤口会红肿发痒,得立刻敷药。”
沈砚闻言,摸了摸怀中的青瓷小瓶 —— 那是苏清鸢临行前装的解毒粉,还特意叮嘱 “江南湿地多毒草,遇不明伤口就撒粉”。他指尖摩挲着瓶身,心中泛起暖意,嘴上却道:“都把解毒粉备好,被划到别慌。吴峰,你带五人走左翼,顺着马蹄印探路;我和楚小姐走中路,留意两侧动静;剩下的人走右翼,负责断后,一旦发现暗哨,先围后审,别惊动里面的人。”
“是!” 众人齐声应和,很快分成三路,钻进茂密的芦苇丛。
中路的芦苇长得比人还高,枝叶交错,几乎看不清前路。楚瑶走在前面,脚步轻盈,每一步都避开泥地里的软坑:“这片水道我跟着船工走过一次,前面有个浅滩,是海盗常停靠小艇的地方,他们的暗哨大概率在那附近。”
沈砚跟在她身后,绣春刀斜挎在腰间,随时准备出鞘。他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芦苇丛里只有风吹叶片的 “沙沙” 声,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太安静了,连水鸟的叫声都没有,显然是有人刻意清过场。“小心,” 他拉住楚瑶的胳膊,压低声音,“前面可能有暗哨,别往前走了。”
话音刚落,左侧的芦苇丛突然传来 “哗啦” 一声响,一支淬了毒的弩箭直奔沈砚心口。他侧身避开,弩箭钉在旁边的芦苇杆上,箭尖泛着熟悉的蓝芒 —— 正是之前海盗用的 “牵机散”。“出来!” 沈砚大喝一声,绣春刀出鞘,寒光一闪,劈开身前的芦苇丛。
两名蒙面人从里面窜出来,手中握着短刀,直扑沈砚。楚瑶反应极快,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挡住其中一人的攻击:“是海盗的暗哨!他们守在这里,就是为了拦我们去巢穴!”
沈砚与另一名暗哨缠斗,对方招式狠辣,却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三招过后,沈砚一脚踹中对方膝盖,那人 “扑通” 跪倒在地,被随后赶来的校尉按住。另一边,楚瑶也制住了另一名暗哨,匕首抵在他的咽喉上。
“把他们的面罩摘了,带回浅滩审讯。” 沈砚擦了擦刀上的露水,对校尉道。他走到被自己制服的暗哨面前,蹲下身,目光锐利:“你们的巢穴在哪?海盗首领去了哪里?”
暗哨梗着脖子,咬牙不说话,眼神里满是桀骜。沈砚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那枚 “建州” 玉牌,在他眼前晃了晃:“认识这个吗?你们首领的信物都在我手里,他现在自身难保,还会管你们的死活?”
暗哨的眼神闪过一丝动摇,却依旧嘴硬:“别想骗我!贝勒爷会派援兵来,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贝勒爷?” 沈砚心中一凛,故意追问,“是建州女真的贝勒?你们把军火送到哪里去了?之前截获的东厂火炮,是不是要运给边关的女真细作?”
这话戳中了暗哨的要害,他脸色骤变,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楚瑶见状,上前一步,语气平静:“你家眷是不是在太湖边的渔村?我们查到,徐望山抓了你们的家人,逼你们当暗哨。只要你说实话,我们不仅能放你走,还能帮你把家人救出来。”
暗哨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说…… 我说!我们的巢穴在芦苇荡最深处的荒岛上,首领带着剩下的人去那里了。还有,贝勒爷吩咐我们,要把仓库里的军火送到边关,交给女真细作,说是要用来对付明军……”
“军火什么时候送?送去哪里的边关?” 沈砚追问,指尖攥紧了玉牌 —— 这消息比他预想的更严重,女真不仅想搅乱江南,还在边关布了细作,两边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后天夜里,用渔船运去宣大边关,接头的人拿着刻着‘女真’的铜牌。” 暗哨哽咽着,“徐望山也去了荒岛,他说要和首领汇合,再一起逃去建州找贝勒爷……”
沈砚与楚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宣大边关正是之前平定刘参将叛乱的地方,如今女真细作在那里等着军火,显然是早有预谋。“还有别的吗?” 沈砚继续问,“贝勒爷还会派援兵来吗?”
“会…… 会派三百人,后天和军火一起到。” 暗哨说完,瘫倒在地,“大人,我都说了,求你们救救我的家人……”
沈砚示意校尉将暗哨带下去看管,转身对楚瑶和吴峰道:“情况比我们想的更糟,女真要把军火送去宣大,还会派援兵,我们得尽快找到荒岛巢穴,截住军火,再抓了首领和徐望山。”
“可荒岛只有一条水道能进,海盗肯定在那里设了重兵。” 楚瑶皱眉,指着水道图上的孤岛标记,“而且后天就是运送军火的日子,我们时间不够了。”
“分两步走。” 沈砚迅速做决定,“吴峰,你带十名校尉,立刻赶回扬州,让江南卫调二十艘战船,后天夜里在宣大边关的码头设伏,截住运军火的渔船;我和楚小姐带剩下的人,继续往荒岛走,找到巢穴,拖住首领和徐望山,不让他们去支援军火运输。”
“大人,你身边人太少,万一遇到埋伏……” 吴峰担忧道。
“放心,楚小姐熟悉芦苇荡的水道,我们不会冒进。” 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截军火更重要,那是女真用来对付明军的关键,绝不能让他们送过去。你记住,遇到接头的人,先抓活的,问出边关细作的位置。”
吴峰点头:“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说完,带着十名校尉匆匆离去。
芦苇丛里的风渐渐大了,吹得叶片 “沙沙” 响。楚瑶看着沈砚的侧脸,忽然道:“你是不是担心苏小姐?宣大边关离京城不远,万一女真细作有别的图谋……”
沈砚心中一动,确实想起了苏清鸢 —— 她还在京城,要是女真细作在边关作乱,会不会波及京城?但他很快压下担忧,语气坚定:“清鸢很聪明,还有苏伯父在,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现在我们得先解决眼前的事,只有截住军火,查清女真的阴谋,才能护得住他们。”
他摸出怀中的解毒瓷瓶,拧开盖子闻了闻,药香清淡,是苏清鸢熟悉的味道。“你看,她连解毒粉都给我备足了,我不会有事的。” 他对楚瑶笑了笑,眼神里满是温柔,“等解决了这里的事,我就回京城,再也不让她担心了。”
楚瑶看着他的神情,心中了然,不再多言,转身带路:“前面就是浅滩,过了浅滩就能看到荒岛的影子了。不过浅滩底下有暗桩,得踩着我指的石头走,别踩错了。”
沈砚跟在她身后,脚步谨慎。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却没让他觉得冷 —— 苏清鸢的牵挂,就像贴身的解毒粉一样,给了他温暖和底气。他想起暗哨说的 “贝勒爷援兵”,想起宣大的军火,心中愈发坚定:无论多难,都要截住军火,抓住海盗首领和徐望山,绝不能让女真的阴谋得逞。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芦苇渐渐稀疏,隐约能看到一片荒岛的轮廓。楚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前面就是荒岛了,我看到岸边有海盗的哨塔,我们得绕到后面,从悬崖爬上去,才能避开哨塔。”
沈砚点头,示意校尉们隐蔽:“都把弩箭备好,一旦被发现,先射哨塔上的人,别让他们报信。” 他看向楚瑶,“悬崖的路好走吗?”
“船工说过,悬崖有藤蔓可以抓,就是有点陡。” 楚瑶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绳索,“我带了绳索,能帮我们爬上去。”
沈砚接过绳索,指尖触到粗糙的绳结,心中满是感激:“多亏有你,不然我们在芦苇荡里早就迷路了。”
“我们是盟友,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楚瑶笑了笑,“而且,我也想早点把海盗除了,让江南的盐运彻底安稳下来。”
沈砚不再多言,示意校尉们跟上,朝着荒岛的悬崖方向摸去。芦苇丛里的风还在吹,却仿佛吹不散他心中的坚定 —— 只要能截住军火,抓住逆党,就能护得住边关,护得住京城,护得住他牵挂的人。
他摸了摸怀中的玉牌,又看了看手中的绳索,心中默念:清鸢,再等我几日,等我解决了这里的事,就回京城见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太医院看苏伯父,一起去吃你最爱的那家点心铺的桂花糕,再也不分开。
而此刻,荒岛的哨塔上,一名海盗正拿着望远镜眺望,丝毫没察觉,沈砚等人已经绕到了悬崖下,正准备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