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天屹立于剧烈摇晃的船头,凝望着眼前疯狂扑来的海兽与仿佛要吞噬天地的风暴,胸膛深深起伏,随即昂首长啸:“诸位,生死在此一搏!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闯过这道鬼门关!”
他那铿锵如铁的声音穿透狂风巨浪,敲在每个人心头。原本被绝望笼罩的众人,眼中蓦地重新燃起火光。是啊,既然已无退路,何不拼死一搏?一双双握紧兵器的手,青筋凸显;一道道身影在怒涛中虽如粟粒般渺小,却透出磐石般的坚韧。
“嗡——”
项天双目骤然变化,重瞳显现,玄奥纹路流转其间。一股凌厉如上古凶兵的气息自他周身爆发,空气中竟响起细密的裂响,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威压。他足下甲板应声碎裂,整个人已化作一道撕裂风雨的黑色电光,直射向兽群中最为狰狞的那头首兽。
长刀出鞘,裹挟着凝如实质的煞气,刀锋未至,那森寒的杀意已让海水为之凝结。海兽似有所感,猛然扭动山岳般的身躯,布满黑鳞的巨尾横扫而来。项天不闪不避,刀光如九天垂落的黑色瀑布,与那鳞尾悍然相撞!
“轰——!!”
金铁交鸣般的巨响炸开,伴随着鳞片碎裂的刺耳声响。数片桌案大小的黑鳞伴着污血冲天而起,海兽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咆哮,声浪掀起数丈高的水墙,周遭小船几乎倾覆。那兽瞳瞬间染上狂暴的猩红,不顾伤口血涌,张开獠牙密布的巨口,朝着项天吞噬而下。
“项天小心!”刘妍清叱一声,纤手翻飞如蝶,一道道流转着五色华光的符文在她身前瞬间凝结。她咬破指尖,一滴精血渗入符阵,符文光芒大盛,“去!”光符化作数十支琉璃般的箭矢,破空尖啸,并非直击兽身,而是灵巧地绕至海兽头颅侧方,专攻其铜铃巨眼。
海兽被迫闭目扭头,攻势稍滞。就这瞬息之间,弑天盟众人已如臂使指般行动起来。
“缚龙索,出!”三名黑衣成员同时甩出乌光沉沉的特制索链,链首带钩,在空中划出刁钻弧线,精准套住海兽一只尚未收回的巨鳍。几人腰马合一,发力后拽,虽未能扯动庞然兽躯,却成功令其平衡微失。
“嗖嗖嗖——”另一侧,雨点般的淬毒暗器从不同角度攒射,专寻鳞片缝隙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虽大多被弹开,仍有少数钻入皮肉,海兽动作明显又迟缓一分。
“北漠的勇士,随我破敌!”北漠冰原部落首领怒目圆睁,浑身骨骼噼啪作响,本就魁梧的身形竟再度膨胀,古铜色的肌肤下仿佛有蛮龙游走。他与数位长老齐声怒吼,如同荒古巨人的战吼,竟短暂压过了风浪声。巨斧高举,寒光映照着一张张坚毅如岩石的脸庞,挟着开山裂石之威,狠狠劈向另一头伺机偷袭的海兽。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海兽的侧鳍竟被斩开大半,仅余部分皮肉相连,兽血如瀑喷溅,将附近海水染成一片猩红。
“左满舵!避开那道暗流!”乌江老渔翁干瘦的身躯在船头稳如古松,布满老茧的双手急速转动舵轮,布满补丁的船帆在他的操控下吃满风力,险之又险地让主船与一道突兀出现的漩涡擦边而过。他须发皆张,嘶声提醒:“留心水下阴影!这些畜生惯会声东击西!”
话音未落,另一侧船舷边海水猛然炸开,一条布满吸盘的巨大触腕闪电般卷向一名正在施法的巫族弟子。
“哼!”巫族圣女眸中碧光一闪,手中骨制法杖重重顿在甲板上。围绕船只的十余名巫族高手同时吟唱起晦涩古老的咒文,音节奇异,与风声浪声交织,竟形成某种共鸣。无数幽蓝色的符文从法杖顶端涌出,在空中交织、盘旋,迅速结成一张覆盖方圆数十丈的巨型光网。光网缓缓沉降,触及的海面顿时泛起柔和却坚韧的涟漪。
那偷袭的触腕刚探入光网范围,便像陷入无形泥沼,速度骤减,表面甚至冒起丝丝白烟。海兽吃痛,忙不迭地缩回触腕。
“鳃部!它们的鳃裂是弱点!”归墟探秘者联盟中,一位满脸风霜的老者眯着眼观察战局,突然高声喊道,“集中攻击颈下三寸,鳞片最细密处后方!”
洪荒遗族的高手闻言,毫不犹豫。一位赤膊上身、绘满火焰图腾的壮汉双臂一振,周身空气剧烈扭曲,炽热的气浪排开湿冷的海风。他喉间发出低沉吼叫,双手虚抱,一团炽白烈焰凭空生成,迅速拉长、塑形,化作一条鳞甲分明、头角峥嵘的火龙!火龙仰天无声长吟,带着焚江煮海般的恐怖高温,悍然冲向老者所指之处。
“嗤——!!!”
水火相激,爆发出冲天白汽,滋啦作响,仿佛将滚烫的铁块投入冰水。那海兽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坚固的鳞甲在极致的高温下变得脆弱,被紧随而至的各类攻击撕开伤口。
蓬莱岛的年轻弟子们起初面对这末日般的场景不免脸色发白,但见前辈们皆悍勇死战,热血也被点燃。在一位中年道姑的带领下,他们结成简易剑阵,清越的剑鸣连成一片,道道青色剑气纵横交织,如同在船舷布下一层剑刃篱笆,将那些试图攀附上船的小型海兽或触手斩断击退。剑锋与鳞甲角质摩擦,迸射出一溜溜火花。
众人的反击虽猛烈,但这群深海凶兽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一头被重点照顾、伤痕累累的海兽竟在剧痛刺激下陷入最后的疯狂,它不顾缠绕的锁链与身上的伤口,庞大身躯猛地人立而起,再以千钧之势狠狠砸向最近的一艘护卫小船。
“快跳船!”船上人惊呼。
“轰隆!”小船如玩具般被拍得粉碎,木屑纷飞,几人落水,在怒涛中载沉载浮。
“救人!”项天一刀逼退眼前之敌,身形毫不停留,如海燕般掠向落水处。长刀插回背后,他双臂疾探,精准地抓住两名伤者的衣领,发力将他们抛向主船甲板。同时双脚连点浮木,借力折返,又将另一人捞起。动作行云流水,在惊涛骇浪中展现出惊人的胆魄与身法。
就在这激烈鏖战、众人体力与精神皆飞速消耗之际,一直闭目凝神、额间渗出细密汗珠的东海龙宫三公主,苍白的面容上忽然掠过一丝波动。
她的神识,如同最轻柔的海流,艰难地穿透狂暴的兽性意识,尝试接触那些混乱而愤怒的灵魂。没有强行压制,而是传递去一丝丝平和、抚慰的意念,如同母亲哼唱给受惊孩子的摇篮曲,又似描绘深海家园的宁静画面。这是龙族与生俱来的、与海洋万灵沟通的天赋,此刻被她催发到极致。
数头攻势最猛的海兽,猩红的兽瞳中忽然闪过一丝茫然与挣扎,甩向船只的巨尾在空中出现了不自然的凝滞,扑咬的动作也显得犹豫起来。兽群原本浑然一体的攻势,出现了细微的破绽。
“就是现在!”项天战斗直觉何其敏锐,瞬间捕捉到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声如雷霆炸响,“全力出手,击溃它们!”
所有人心神一凛,压榨出最后的气力,发动了开战以来最为密集狂暴的一轮攻击。
法术的光芒如节日焰火般绽放在漆黑的海天之间,刀罡剑气撕裂雨幕,巨斧重锤撼动波涛,符文阵法明灭不定,古老的咒言与战士的怒吼交织……整片海域仿佛沸腾,光华乱舞,能量暴走。
终于,在承受了远超预期的伤害后,兽群中那头最早被项天斩伤的首兽,发出一声包含不甘与惊惧的低沉呜咽,猛地调转身形,一头扎入深暗的海水之下,向着远海逃窜。
兵败如山倒。其余海兽见状,凶性骤减,求生本能占据上风,纷纷放弃攻击,追随首兽而去,只留下道道迅速消散的湍流与逐渐被雨水冲淡的血色。
“走了……它们走了!”
“我们赢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瞬间攫住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不少人脱力地跌坐在湿滑的甲板上,大口喘息,任凭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污与汗水。
然而,胜利的喜悦仅持续了短短一瞬。
天空依旧墨黑如锅底,狂风非但未止,反而更添几分凄厉,如同万千怨魂在云层后尖啸。巨浪一道高过一道,无情地拍打着已是伤痕累累的船队,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项天抹去嘴角一丝血迹——那是内腑受震荡所致,他环顾四周,眉头紧锁成“川”字。海兽虽退,但这天地之威,才是更可怕的敌人。
刘妍掠至他身侧,青丝湿透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中忧色深重:“项天,风暴更强了,我们的船撑不了多久。”
项天深吸一口带着咸腥与铁锈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清点伤亡,抢修船只!所有能动的人,都动起来!老渔翁,可能寻到风眼薄弱处或避风航道?”
“难!这风暴邪门得很,像是围着这片海域打转!”乌江老渔翁眉头紧锁,手搭凉棚极力远眺,试图从混乱的天象中找出一线生机。
无需更多命令,幸存者们挣扎着爬起。弑天盟成员与北漠汉子们找出备用的木板、铁钉、绳索,冒着被甩下船的危险,开始加固船舷、修补破洞。蓬莱弟子们则协助将重伤者转移到相对稳定的舱室,喂服丹药,包扎伤口。
巫族圣女带着疲惫的巫众,再次围绕主船布下简易的稳固阵法,淡青色的光膜勉强附着船体,减缓海浪最直接的冲击。归墟探秘者联盟的几人聚在船尾,摊开一张浸湿但仍可辨认的海图,指着上面几处标记激烈争论,试图结合眼前的风向、洋流,推断出风暴可能的移动轨迹。
洪荒遗族的高手们没有参与修补,而是神色凝重地聚在船首,为首的老者望着漆黑如墨、电蛇乱窜的天穹,又低头看向深不见底的海水,沙哑道:“海兽反常聚集袭击,风暴又如此诡异持久……这归墟外围,怕是真的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故。”
东海龙宫三公主缓缓睁开眼,眸中尽是疲惫,但依然强撑精神走到船舷。她将一只纤手探出船舷,浸入冰凉的海水,细细感应,片刻后抬头对项天道:“海水深处……仍有不寻常的暗流扰动,方向杂乱,不像自然形成。这场风暴,恐怕并非天灾那么简单。”
“咔嚓——!!!”
一道扭曲的巨型闪电如银树般炸裂在船队侧方不足百丈处,瞬间将天地映照得一片惨白,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那毁灭性的光芒中,每一张仰望天空的脸庞上都写满了凝重、忧虑,以及对未知前路的深深不安。
项天五指紧紧扣住湿冷的船舷,指节发白。他目光如炬,似乎要穿透重重雨幕与黑暗,看清前方的命运。
海兽为何集群来袭?这场困住他们的风暴究竟源于何处?归墟之海,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与凶险?
船队在滔天巨浪中起伏,如同一片脆弱的落叶。而他们的征程,在闯过兽群这一关后,似乎才真正步入莫测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