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的感染者在死寂中漂浮了数日,就在林夜以为这次尝试也将无功而返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并非观察者舰队再次现身,而是一段极其微弱、仿佛跨越了无数光年才勉强抵达的、断断续续的信号,被其中一只感染者的幽能感官捕捉到了。
这信号并非直接发送给虫群,更像是一种……公共频道的广播?或者是某种跨星系的通讯残留?其载体并非电磁波,而是一种更加底层的、与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有些类似的能量波动,只是其上被调制了信息。
信号微弱到几乎湮灭在噪音中,并且使用的是一种结构极其复杂、充满递归逻辑和多重加密的古老语言。这语言与人类、灵能帝国、机械净化者的任何语系都毫无关联,其语法结构甚至挑战了虫群生物计算机的逻辑处理模式。
“捕获未知信号片段。信号源极度遥远,无法定位。语言结构未知,破译难度:极高。”利维坦报告。
林夜立刻调动了虫群所有的语言解析和密码破译资源。这可能是了解观察者文明的关键!进化腔模拟着各种可能的语言模型,基因库中所有关于信息传递和符号学的基因记忆被调动起来,甚至连利维坦的生物跃迁器官都被用来模拟信号可能经历的空间扭曲和红移效应,以还原其原始状态。
破译过程如同在解构一个由无数个嵌套的莫比乌斯环构成的谜题。无数次尝试,无数次失败。大量的计算单元在超负荷运转下烧毁。
终于,在消耗了海量资源和时间后,第一个相对完整的词组被强行剥离、破译出来:
【记录:第七千四百三十一号样本(虫族)展现高环境适应性】
这段信息如同冰水,浇在了林夜的主巢意志上。
“记录”、“样本”、“虫族”、“环境适应性”……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揭示了一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在观察者文明的眼中,虫群,仅仅是一个被观察、被记录的“样本”!一个编号为7431的样本!
它们不在意虫群的善恶,不在意虫群的战争与和平,它们只关心“样本”在各种环境和压力下的表现和数据。就像生物学家观察培养皿中的微生物,记录其生长、分裂、竞争和死亡。
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居高临下的、非人(或者说非碳基、非硅基)的视角。虫群所有的挣扎、进化、征战,在它们看来,或许都只是一组组有待录入数据库的冰冷数据。
那么,其他的七千多个样本呢?它们是什么?它们现在何处?它们的命运如何?
这段古老的语言信息,没有带来答案,反而带来了更多的疑问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破译出的信息片段,虽然简短,却足以让林夜对“观察者文明”的性质做出初步的判断。
它们的行为模式,指向了一个可能性极高的身份——宇宙的中立记录者。
超然的立场: 它们不参与虫群与硅基生物、与人类、与任何已知文明的冲突。它们只是观察,记录。如同天道,不仁,不以任何文明的意志为转移。
纯粹的目的: 它们的目的是“记录”。记录文明的兴起与衰落,记录物种的演化与灭绝,记录宇宙间发生的一切重大事件。虫族展现出的“高环境适应性”,在它们看来只是一条值得录入的数据。
强大的技术: 它们所展现出的隐匿和移动技术,远超当前理解范畴,这确保了它们能够安全地存在于任何环境,观察任何事件,而不被干涉或威胁。
古老的存在: 所使用的语言和通讯方式的古老和复杂,暗示它们可能是一个存在了极其漫长岁月的文明,其历史可能比人类、灵能帝国乃至许多已湮灭的文明都要悠久。
“初步判定:观察者文明为中立记录型文明。其核心行为逻辑为收集宇宙间各文明、物种、现象的数据。暂时未表现出直接敌对意图。”利维坦根据现有情报给出了总结。
“中立”并不意味着安全。对于一个将你视为“样本”的文明,其行为是无法用常理揣度的。今天它们可能因为你的“高环境适应性”而记录,明天也可能因为你的“潜在威胁性过大”而决定进行“样本清除”。或者,当它们认为数据收集完毕,这个“样本”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而且,“记录”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是为了知识本身的积累?是为了应对某种更大的危机(比如虚空灾厄)?还是为了……某种更宏大的、无法想象的计划?
林夜无法确定。但他清楚,绝不能将自身的安危寄托于对方的“中立”之上。虫群必须加速进化,必须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不再是任人观察的“样本”,而是能够与“观察者”平等对话,甚至……超越它们的存在。
观察者的出现,如同在虫群进化的道路上树立了一个新的、模糊而遥远的标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警示和鞭策:星辰大海之外,还有更加广阔、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的领域。
虫群的目光,不能仅仅局限于眼前的矿脉和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