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苦笑道：当年真相，是时候大白了。他艰难地讲述起三千年前的秘密——
金灵子并非质疑佛法被贬，而是发现了佛门中潜伏的魔种。
为免打草惊蛇，他假作被贬，实则暗中调查。
这盏本命灯里，封印着他发现的全部证据。
魔尊与如来，本是混沌初开时一体两面。燃灯语出惊人，当年佛祖证道，将恶念斩出化为魔尊。如今魔尊要借大阵逆转这个过程！
如来金身剧震，裂纹瞬间蔓延至左眼。
他忽然明白为何暗面如来能如此强大，那本就是魔尊与他之间的桥梁！
白芷手中的青铜灯突然亮起，浮现出金灵子虚影：后辈，若你见此影像，说明魔劫再起。要破大阵，需以菩提心重燃本命灯。
影像消散，白芷脸色苍白。
她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她就是那盏灯的灯油！
如来猛地夺过青铜灯道：不可！
燃灯叹息道：别无他法。大阵一旦完全启动，三界重归混沌。
争论间，山顶又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暗金光柱暴涨，暗面如来的笑声传遍灵山：太迟了！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地化为黑衣如来。
与真如来不同，他通体漆黑，唯有胸口字是血红色的。
本尊，别来无恙？暗面讥讽道，你连自己都度不了，如何度众生？
如来不答，只是将白芷护在身后。
暗面见状大笑：还在执着这缕情丝？当年金灵子能剜心证道，你为何不能？虚伪！
真如来突然笑了：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如金灵子。
暗面一愣。
他敢为真相赴死，敢背骂名修行。如来右眼流下一滴泪，而我，只敢做高高在上的佛祖。
此言一出，天地寂静。
暗面身形晃动，竟淡了几分。
燃灯古佛突然站起，拔出了青玉杖：老僧苟活至今，就为此刻。他将杖头明灯摘下，猛地按入如来胸口！
古佛！如来惊呼。
燃灯身形开始消散：记住...佛本无相...万法唯心...
最后几个字已是气音，一代古佛就此圆寂。
明灯入体，如来顿觉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那不是普通佛力，而是燃灯毕生参悟的过去佛法。
奇妙的是，这股力量并未修复金身裂纹，而是让裂纹处生出新的血肉——非金非铁，而是真正的凡人之躯！
暗面如来终于变色：老秃驴竟将本命灯给你？！他暴怒出手，黑雾化作万箭齐发。
如来不躲不闪，只是举起青铜灯。
灯芯金莲突然绽放，将黑雾尽数吸收。
暗面惊骇倒退：不可能！这灯需要菩提心才能开启。
你错了。白芷突然开口，灯一直亮着，只是你们看不见。
她心口胎记大放光明，整个人开始虚化，金灵子当年将菩提心种在金莲中，就是为了今天。
如来想要阻止，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燃灯的过去佛法正在改造他的身躯！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芷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青铜灯中。
灯焰暴涨，照亮了整个血海大阵。
阵中无数怨魂被超度，血色渐渐褪去。
暗面如来发出不甘的怒吼，身形开始崩溃：还没完...魔尊大人即将...
山顶突然传来玻璃破碎般的脆响。
众人抬头，只见笼罩灵山的暗金光罩出现巨大裂缝。
裂缝中，一只猩红巨眼正冷冷俯视众生。
如来。魔尊的声音震撼三界，这场游戏，该结束了。
如来握紧青铜灯，感受着其中白芷（菩提心）的脉动。
此刻他半身仍是金身，半身已化凡躯；左眼保留佛门慧眼，右眼彻底成为凡人之眸。
而这凡人之眼，却看到了以往看不见的东西——
他看见山脚下被魔气侵蚀的草木在呻吟；看见受伤罗汉们强忍的痛楚；甚至看见暗面如来眼中深藏的恐惧。
原来如此。如来轻声道，佛本无相，故能现一切相；万法唯心，故能度一切心。
青铜灯焰突然分成两股，一股向上直冲魔尊巨眼，一股向下注入如来体内。
光焰中，如来听到白芷最后的声音：
你若成不了佛，我便度不了你。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灵山主峰崩塌大半。
烟尘散去，众人惊见如来形象大变：金身尽褪，化为普通比丘模样；左眼佛光熄灭，与右眼同样成为凡眸；唯有眉心一点金莲印记，显示他仍是如来。
更惊人的是，他对面站着另一个：金身璀璨，佛光环绕，胸口字金光流转，赫然是完美无缺的佛祖形象！
现在，两个如来同时开口，谁是佛？谁是魔？
…………
灵山废墟上，风卷着香灰盘旋。
诸天菩萨、罗汉金刚围成圆圈，中心处两个如来相对而立。
一个金身璀璨，宝相庄严；一个灰袍素面，平凡如苦行僧。
世尊？观音尊者试探着呼唤，目光在两个如来之间游移。
两个如来同时转头，同时应声：观音。
声线、语气、甚至眉间细微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文殊菩萨手按智慧剑，厉声道：魔尊诡计！待我斩了这假佛！
且慢。金身如来抬手制止，佛法无边，不伤众生。即便他是魔，也该以佛法度化。
灰袍如来却笑了：说得好。那么请问，何为佛法？
这问题一出，全场寂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金身如来身上。
他宝相庄严，声如洪钟：佛法者，觉悟之法。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
回答完美无缺，众菩萨纷纷点头。
灰袍如来却不置可否，转向文殊：你以为如何？
文殊一怔，随即道：佛当具足三十二相，八十种好。这位...他看向灰袍如来，意思很明显。
观音呢？灰袍如来又问。
观音凝视灰袍如来平凡的面容，若有所思：佛说众生平等，为何佛相不能平凡？
金身如来突然插话道：诸位可记得，菩提树下证道时，我说过什么？
这显然是个考验。当年释迦牟尼证道时，唯有天地为证。
灰袍如来不假思索：我说的是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顿了顿，补充道：说完这句，树上落下三百零七片菩提叶。
金身如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众菩萨哗然，这个细节连最古老的经文都未记载！
那又如何？文殊冷笑，魔尊窥探天机，知道些秘闻也不足为奇。
第二问。金身如来不慌不忙道，我成佛后第一次讲经在何处？
鹿野苑，对憍陈如等五比丘说四圣谛。灰袍如来立即回答，随即反问：但你可记得，讲经中途下了一场雨，我让阿难取来什么遮挡？
金身如来语塞。
这细节太过琐碎，任何经典都未记载。
灰袍如来轻声道：是芭蕉叶。阿难摘了七片，因为我说是个好数字，代表超脱六道。
观音眼中闪过讶异。
这事她确实有印象，但从未对外提起。
金身如来突然大笑道：好个狡猾的魔头！你以为靠这些细枝末节就能冒充佛祖？
他转向众菩萨，第三问——何为佛法最高境界？
这问题直指核心。
所有菩萨都屏息等待。
金身如来先答：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标准答案，出自《金刚经》。
众菩萨点头称是。
灰袍如来却摇头：那是说给须菩提听的。
他环视众人道：对我而言，最高境界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这个回答太过平凡，甚至有些粗浅。
文殊当即嗤笑道：荒谬！这也配称佛法？
但观音、普贤等几位大菩萨却面露思索。
他们知道，这是修行到极高境界后的返璞归真。
金身如来见状，突然变化策略：诸位，可还记得阿难如何圆寂的？
这是个陷阱。
阿难不久前才在火焰山自爆金身，按理只有真如来知晓。
灰袍如来神色黯然：他为护我，自毁金身...
说着从怀中取出那片金莲花瓣：这是他最后一点真灵所化。
金身如来也取出同样花瓣：不错。但你可敢说出，他为何要自爆？
气氛骤然紧张。
灰袍如来沉默片刻道：因为当时我犹豫了。面对假佛祖的威胁，我迟疑是否该解封法力...阿难用生命点醒我。
这个回答太过真实，真实得不像是编造的。
连文殊都开始动摇。
就在此时，金身如来突然暴起发难！
他掌心射出万道金光，却不是攻向灰袍如来，而是笼罩了整个灵山！
愚蠢的蝼蚁们！金身如来的声音突然变成魔尊的狞笑，这场真假之辩，本就是大阵最后一块拼图！
众菩萨大惊失色。
只见灵山地面上浮现出巨大血阵，正是九幽血海大阵的完整形态。
而阵眼处，赫然是诸佛菩萨站立的位置！
佛门弟子最大的弱点...魔尊的声音从金身如来口中传出，就是疑。疑则生惧，惧则生魔！
原来魔尊早算准诸佛会怀疑、会动摇，这些负面情绪正是大阵运转的最后一味材料。
此刻大阵已成，灵山地脉开始崩解，无数魔物从裂缝中涌出。
灰袍如来却出奇地平静。
他低头看着手中青铜灯，灯焰已微弱如豆，却仍顽强燃烧。
白芷，他轻唤道，我该怎么做？
灯焰突然跳动三下，映照出灯身上一段先前被忽略的铭文：佛不在相，而在心。
如来醍醐灌顶。
他抬头看向正在狂笑的魔尊，突然盘膝而坐，双手结禅定印。
你要做什么？魔尊警觉道，大阵已成，你无力回天！
如来不答，只是闭上双眼。
眉心金莲印记反而亮了起来。
那光芒不刺眼，却穿透一切，照进每个人心底。
诸位。如来声音平和，请随我念——
他开始诵念一段古怪经文，既非梵语，也非汉语，而是最原始的心音。
观音第一个跟上，接着是普贤、地藏...
就连文殊也迟疑着加入。
魔尊怒吼着发动攻击，却发现佛光已成屏障。
随着诵经声越来越整齐，大阵的血色开始褪去！
不可能！魔尊尖叫，九幽血海大阵一旦启动就无法逆转！
如来终于睁眼道：你说得对，大阵无法逆转。
他站起身，灰袍无风自动：但我们不是在逆转它，而是在转化它。
原来如来借诸佛同心之力，将这座吞噬佛门气运的邪阵，硬生生转化为净化三界的善阵！
血色褪去后，露出的是纯净金光。
那些涌出的魔物，一接触金光便恢复本来面目，有的是迷失的仙人，有的是被污染的精灵。
魔尊的金身如来相开始崩溃，露出内里一团翻滚的黑雾：你以为这就结束了？看看你的胸口！
如来低头，只见心口处不知何时已被黑气侵蚀。
这是魔尊最后的杀手锏，当大阵转化时，他也将部分魔性转嫁到了如来体内！
你我本是一体。魔尊的声音开始虚无缥缈，今日我虽败，但你永远无法真正消灭我。
黑雾彻底消散，最后一句话却让所有人心头一颤：因为恶念不灭，魔性永存。
随着魔尊退去，灵山恢复平静。
但诸佛看着如来胸口的黑气，神色复杂。
那团黑气如活物般蠕动，隐约形成一个小小的人形，赫然是缩小版的暗面如来！
世尊！观音欲言又止。
如来却神色如常：魔尊说得对，‘恶念不灭，魔性永存’。他轻轻按住胸口，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功课。
文殊忍不住问道：您...还是如来吗？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眼前的佛祖金身尽失，胸口还有魔性盘踞，与往日庄严宝相判若两人。
如来没有直接回答。
他走向八宝功德池，池水已恢复清澈，但那朵暗金莲依然存在，只是缩小了许多。
佛门将有一场变革。如来轻声道，从今日起，灵山讲经堂向众生开放。
这句话引起轩然大波。
向凡人开放灵山？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如来看向手中青铜灯，灯焰已微弱到几乎看不见。
但他知道，白芷的最后一点灵性还在。
回方丈室。他对观音道，我有要事交代。
行走间，如来发现自己的步伐不再像过去那样离地三寸，而是实实在在地踩在泥土上。
这感觉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