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天尊拂袖一挥,李耳顿觉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伤势瞬间好了大半。
你可知方才有多凶险?若非太乙青精相助,你早已形神俱灭。
李耳惭愧低头道:弟子鲁莽。
不过,元始天尊话锋一转,你能在生死间悟出紫气东来,倒也不枉这番劫难。
他伸手一点,李耳背后的太极虚影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加清晰。
这是?李耳问道。
圣人之象。元始天尊意味深长地道,自盘古开天以来,能在凡俗阶段显此异象者,不过双手之数。
李耳心中一震,正欲询问,忽见元始天尊抬头望天,面色微沉:果然来了。
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黑色闪电劈在不远处山头,整座山峰瞬间化为齑粉!
云层中现出一双巨大的眼睛,冰冷无情地俯视着大地。
通天师弟。元始天尊声音不大,却传遍四野,对小辈出手,未免有失身份。
云中传来冷哼道:元始师兄,此子伤我座下灵兽,你待如何交代?
李耳手心沁出冷汗,面对这等存在,他连蝼蚁都不如。
元始天尊淡然道:玄冥为祸人间,强占太乙青精,本当诛灭。李耳心怀慈悲,饶它一命,已是宽宏大量。
好一个宽宏大量!通天教主的声音如雷霆炸响,此子身怀圣象,师兄倒是收了个好徒弟。不过,语气突然转冷,大劫将至,看他能走多远!
乌云骤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耳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背后道袍已被冷汗浸透。
元始天尊目视远方,轻叹道:李耳,你已种下大因果。通天师弟最是记仇,今日之后,你的劫难才真正开始。
李耳肃然:弟子明白。
不,你不明白。元始天尊摇头道,玄冥不过是个引子。通天师弟真正在意的,是你身上的圣人之象。
他顿了顿道:你可来昆仑玉虚宫,我传你《道德经》全篇。
说完元始天尊虚形已渐渐淡去。
李耳急忙跪拜道:师尊,弟子还有一事相求。那青娥父女...
缘起缘灭,自有定数。元始天尊的声音从虚无中传来,你救他们一次,因果已了。修仙之路漫长,执念太深反成魔障...
余音袅袅,终至不闻。
李耳独立废墟之中,望着初升的朝阳,心中五味杂陈。
他取出玄冥留下的鳞片,发现上面的八卦纹路正在缓缓旋转,隐约指向东南方向。
更大的劫数。李耳喃喃自语。
忽然,他感到一丝异样,怀中的玉珏不知何时变得滚烫,与鳞片产生奇妙的共鸣。
东南方,正是洛邑所在。
那里,有他十年未归的故乡,和母亲长眠的枯井。
…………
东南风卷着沙尘扑打在李耳脸上,他站在洛水岸边,望着对岸那座残破的城池,手中的玉珏滚烫如火炭。
十年了,洛邑城墙上的裂痕依旧如他离开时那般狰狞,只是多了些藤蔓缠绕,像是大地试图缝合这道伤口。
渡船老汉打量着这个背负拂尘的年轻人:郎君要去洛邑?那地方邪性得很,自十年前城破后,夜夜能听到鬼哭。
李耳默默多付了一枚刀币。
船桨划开浑浊的河水,惊起几只乌鸦。
它们扑棱棱飞过李耳头顶,叫声嘶哑难听,像是嘲笑这个不知死活的归乡人。
踏上熟悉的青石板路,李耳指尖微微发抖。
这里每一块砖石都刻着记忆,东街第三块石板下,他曾和玩伴埋过一枚刀币;西巷口的老槐树,母亲常在那里给他梳头;还有那个他躲过的枯井,母亲就被乱箭射杀在井口。
玉珏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鳞片上的八卦纹路疯狂旋转,指向王城方向。
李耳收敛心神,循着感应走去。
越靠近王城废墟,玉珏就越烫,到最后竟在他掌心烙出一个八卦印记!
残阳如血,将王城断壁染成暗红色。
李耳站在昔日的祭天台遗址上,发现地面裂开一道丈余宽的缝隙,黑气如活物般在裂缝中蠕动。
诡异的是,这些黑气遇到玉珏发出的青光,竟如沸水般翻滚起来!
果然有古怪。李耳掐诀念咒,拂尘一挥,青光如幕布般覆盖裂缝。
黑气与青光相触,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渐渐显露出本质,那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大张着嘴,仿佛在无声尖叫。
怨气化形!李耳倒吸一口凉气。
《黄庭经》有载,唯有极凶之地才会孕育此等邪物。
他正要加固封印,背后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仙长是您吗?
李耳转身,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站在残垣下。
她佝偻着背,浑浊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玉珏。
老身等了十年。老妇颤巍巍地向前走来道,终于等到玉珏重现了。
李耳警觉地后退半步道:婆婆认得此物?
老妇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道:怎会不认得?
她枯瘦如爪的右手猛地抓向李耳咽喉!
李耳拂尘横扫,老妇却如鬼魅般闪开,身形一晃竟化作一个黑袍道人,面白无须,双眼赤红如血。
九幽魔将!李耳认出来者,《黄庭经》中记载的通天教主麾下魔头之一。
他暗运法力,背后隐隐浮现太极图案。
聪明。九幽魔将阴森一笑,把玉珏交出来,本座给你个痛快。否则,他袖袍一挥,黑气中浮现出数十个痛苦挣扎的魂魄,让你和这些不识相的凡人一样,永世不得超生!
李耳目光一凝,在其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渡船老汉的魂魄!
原来那老汉早已遇害,刚才渡他过河的竟是魔头。
李耳怒喝一声,紫气自天灵喷薄而出,在空中化作一柄巨剑斩下。
九幽魔将不躲不闪,张口喷出一股黑烟,紫气剑刃劈入黑烟竟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点能耐?九幽魔将讥讽道,元始天尊的徒弟也不过如此!
他双手结印,地面突然伸出无数鬼手,抓住李耳脚踝向下拖拽。
那些手上布满尸斑,指甲缝里塞满泥土,分明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死人!
李耳临危不乱,拂尘往地上一戳,口诵净天地神咒。
青光如涟漪扩散,所过之处鬼手纷纷化为脓血。
他趁机跃上半空,双手掐诀如莲花绽放: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金光神咒再出!
这次李耳背后法相高达十丈,通体如黄金浇铸,一掌拍下似泰山压顶。
九幽魔将终于变色,急忙化作黑烟四散,却仍被金光擦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小辈找死!黑烟重新凝聚,九幽魔将现出原形,头生双角,背长肉翅,浑身覆盖鳞片的狰狞魔相。
他双手一合,祭出一面白骨幡,霎时间阴风怒号,无数冤魂从幡中涌出,哭嚎着扑向李耳。
冤魂过处,草木尽枯,连石头都被腐蚀出蜂窝般的孔洞。
李耳不敢硬接,脚踏七星步急速后退,同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拂尘上。
青玉拂尘吸了精血,化作青龙迎向冤魂,却在接触瞬间发出痛苦嘶鸣,那些冤魂竟带着极强的怨毒,连灵宝都难以抵挡!
眼看青龙节节败退,李耳突然福至心灵,收起所有攻势,盘膝而坐。
他双手捧玉珏置于胸前,竟开始诵念《道德真解》中记载的度人经。
道言: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经文出口化作金色文字,环绕在李耳周围。
那些冤魂触及金字,先是更加狂暴,继而渐渐平静下来,最后竟一个个跪伏在地,向李耳叩首!
九幽魔将大惊失色:你竟会度人经?!
他急忙摇动白骨幡想要收回冤魂,却发现那些被超度的魂魄再也不受控制。
李耳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星河旋转:魔头,你为炼此邪幡,残害多少无辜?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说罢将玉珏往空中一抛,玉珏迎风就长,化作一面八卦镜悬于头顶。
镜面射出一道清光,照在九幽魔将身上,顿时让他如陷泥潭,动作迟缓了十倍不止。
不!这不可能!九幽魔将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上的魔气被清光不断净化,这是...昆仑镜的仿品?!
李耳也吃了一惊。
不容他多想,九幽魔将突然咬断自己左手小指,喷出一口黑血:以我魔血,祭请圣祖!
黑血在空中化作一个诡异符文,地面裂缝中的黑气顿时沸腾起来,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
李耳急忙召回玉珏护体,仍被冲击波掀飞数十丈,重重撞在一堵残墙上。
哈哈哈!九幽魔将狂笑道,蚩尤圣祖即将苏醒,你们都要死!
李耳强忍剧痛抬头,只见黑气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牛首人形虚影,虽然模糊不清,但那股洪荒凶煞之气已经让方圆十里的鸟兽四散奔逃,连天色都暗了下来。
蚩尤残魂?!李耳想起《黄庭经》中的记载。
上古时期黄帝与蚩尤大战,蚩尤虽败,其残魂被分镇九州,莫非洛邑就是其中一处封印之地?
不容他细想,蚩尤虚影已经挥动巨斧劈下!
这一斧看似简单,却蕴含开山断岳之威。
李耳拼尽全力撑起金光屏障,却在接触瞬间土崩瓦解。
生死关头,他怀中的鳞片突然飞出,与玉珏合二为一,化作一面完整的八卦镜挡在身前。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中,李耳被余波震得七窍流血,但总算捡回一命。
蚩尤虚影似乎也被反震之力所伤,变得更加模糊了。
小辈...有轩辕的气息...蚩尤虚影发出沉闷如雷的声音,杀...杀...
九幽魔将趁机扑向八卦镜:圣祖,我为您取来封印法器!
李耳想要阻拦,却因伤势过重动弹不得。
眼看九幽魔将就要得手,一道白光从天际划过,如利剑般贯穿他的胸膛!
九幽魔将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碗口大的血洞,是...是谁...
孽障,也敢觊觎玉清令?清冷的女声自云端传来。
李耳勉力抬头,看见一位白衣仙子踏月而来,手中长剑莹如秋水,剑尖还滴着黑血。
九幽魔将面露恐惧道:瑶...瑶池...
话音未落,身体已如沙雕般崩塌,化作一堆黑色灰烬。
蚩尤虚影失去凭依,也开始消散。
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李耳道:小子...我们还会再见...
最终化作黑烟重新钻回地缝。
白衣仙子飘然落地,剑尖指向李耳咽喉道:交出玉清令。
李耳这才看清她的容貌,眉目如画却冷若冰霜,白衣胜雪不染纤尘,赫然是传说中的瑶池仙子!
更令他震惊的是,这仙子容貌竟与青娥有七分相似!
仙子且慢。李耳艰难开口道,此物一半乃家母所传...
撒谎!瑶池仙子剑尖又进一寸,刺破李耳皮肤道,玉清令乃我瑶池至宝,三百年前被窃,怎会成为你家传之物?
李耳突然想起元始天尊说过的话——三百年前他化身凡间与一李姓修士论道...难道...
仙子请看。李耳强撑着坐起,将八卦镜还原为玉珏,此物的一半确实是家母临终所赠。若仙子所言非虚,或许...
瑶池仙子看到玉珏,冷峻的表情出现一丝波动道:那另外半块...
她突然住口,警惕地望向东方道:有人来了。
李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天边紫气东来,祥云缭绕,分明是大罗金仙驾临的景象!
元始天尊!瑶池仙子面色复杂地看了李耳一眼,难怪你能持有玉清令。她突然将一枚玉佩塞入李耳手中,三日后子时,捏碎此物。
说罢化作白光消失在天际。
李耳还未来得及查看玉佩,那团紫云已到眼前。
云散处,元始天尊负手而立,目光落在李耳手中的玉珏上。
师尊。李耳想要行礼,却因伤势过重险些跌倒。
元始天尊拂袖一挥,一道清气注入李耳体内,伤势顿时好了大半。
你做得很好。他罕见地露出赞许之色,九幽魔将乃通天师弟座下得力干将,你能与他周旋至此,已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