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山寨,聚义厅后的密室。
此处原是邓龙贮藏私财、密议要事之所,颇为隐蔽。
鲁智深三人占了山寨后,稍加改造,添了桌椅灯盏,便成了头领们商议机密之处的所在。
此刻,室内烛火摇曳,将三个高大的身影投在石壁上。
鲁智深、武松、杨志围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旁。
桌上摊放着从慕容彦达生辰纲中缴获的那份礼单,以及孙二娘在窗下捡到的那卷细帛。
细帛已被完全展开,上面那些奇异的符号在烛光下更显诡秘,犹如蝌蚪,又如云纹,更似某种不祥的咒语,全然无法以常理解读。
室内气氛凝重,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鲁智深瞪着铜铃大眼,看看礼单上那句“青州粮价平,米粟三百钱一石,民皆感念慕容知府德政”,又看看细帛上鬼画符般的字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烦躁地挠着光头:“直娘贼!这些鸟符号,弯弯绕绕,看得洒家眼晕!弟妹,你江湖见识多,也认不全么?”
孙二娘站在张青身侧,闻言摇了摇头,柳眉紧蹙:“大哥,奴家与当家的在十字坡这些年,三教九流的暗号切口也见过不少,但这般古怪的,却是头一遭见。这绝非寻常绿林道上的手段。”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夜送来此物的人,身手极为了得,竟能瞒过我与当家的耳目,绝非等闲。”
武松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份礼单的怪异句子上,目光锐利:“两样东西,一明一暗,却都透着邪气。这礼单上的鬼话,与这帛书上的鬼画符,恐怕根源一处。慕容彦达与那送信的神秘组织,定然脱不了干系。”
杨志一直沉默着,目光在两件东西之间来回逡巡,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他忽然开口:“大哥,二哥,你们看这帛书上的符号,虽怪异,但细看其笔画走势,转折顿挫,是否…隐约有几分军中令箭符节的影子?”
鲁智深和武松闻言,再次仔细看去。
经杨志一提,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符号,其笔画间的架构与力度,似乎果真带着某种行伍中的规整与凌厉气息,并非寻常江湖术士的信手涂鸦。
“三弟这么一说,倒提醒了俺。”鲁智深猛地一拍大腿,“慕容彦达那狗官,与京中权贵勾结,能调动些军中手段,也不稀奇!”
杨志却缓缓摇头,眼神变得更加深邃:“恐怕不止是军中手段那么简单。大哥可还记得,那日蜈蚣岭伏击,小弟曾怀疑那礼单上的怪话是某种密码暗号?”
“自然记得!”
杨志指着细帛:“若这也是密码,且与军中有关…那这幕后之人的能量,恐怕远超你我想象。绝非慕容彦达一个知府所能驱使。”
他拿起那卷细帛,对着烛光,微微转动角度,仔细审视着墨迹的浓淡与笔画的细微特征。
“你们看,这墨色沉郁,非寻常松烟墨,倒像是…御书房或军中高级文书才用的特制墨锭。还有这帛,质地紧密,光滑坚韧,亦非市井可见。”
密室中陷入更深的沉寂。
御墨?军帛?这几个字眼,让事情陡然变得无比严重,仿佛触及了某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
武松突地抬头:“如此说来,慕容彦达也只是台前傀儡?真正的主使,藏在更深的地方?甚至…在东京汴梁?”
“极有可能。”杨志面色凝重地点头,“这细帛上的符号,小弟虽不能尽识,但观其结构规律,似是一种极高明的加密方式。寻常官府传递机密,多用字谜、藏头诗或特定书籍页码对照,繁琐且易破译。而此法…精炼而高效,更像…更像专门训练的死士或特殊组织所用。”
“特殊组织…”鲁智深咀嚼着这几个字,虬髯因愤怒而微微颤动,“管他娘什么组织!敢算计到俺二龙山头上,洒家便一铲一个,送他们去见阎王!”
“大哥息怒。”杨志相对冷静,“敌暗我明,需得谨慎。如今线索,便在这帛书和礼单之上。若能破译,或可知晓对方下一步动向,甚至窥其全貌。”
他再次拿起礼单,指着那句怪话:“‘青州粮价平,米粟三百钱一石,民皆感念慕容知府德政。’此语荒谬,天下皆知。但其关键,或许不在内容,而在…数字?”
“数字?”武松目光一凝。
“不错。”杨志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三百钱’…‘一石’…若将这些数字,与这帛书上的符号数量、排列顺序相互对照…”
他边说边拿起一支炭笔,在空白的纸片上飞快地写下几个数字,然后尝试着将帛书上的符号按某种规律对应编号。
然而,尝试了几种常见密码的对应方式,皆不得要领。
那些符号依旧如同天书,沉默地嘲笑着他们的努力。
鲁智深看得心急火燎,却又帮不上忙,只得抓起旁边的酒坛,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烛火渐渐短了半截。
密室内依旧毫无进展。
孙二娘看着三位头领紧锁的眉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三位哥哥,奴家有个蠢念头…不知当讲不当讲。”
鲁智深摆手:“弟妹但说无妨!”
孙二娘道:“既然此物可能与军中有关…会不会…与那批财物本身有关?比如…清点礼单时,某种特定的记账方式?或是…仓库堆放的方位编号?”
此言一出,就像黑暗中划亮一根火柴!
杨志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大盛:“仓库方位!编号!对了!我想起来了!”
他情绪有些激动:“昔年在殿帅府时,我曾偶然见过一种极为机密的军资调度密语!便是以看似无关的日常语句为表,内嵌数字,对应仓库方位、物资种类、数量乃至交接时辰!因其隐蔽,多用于极为重要的军械或金银转运!其解密之钥,往往是一本常见的书,或是…某个地点的特征!”
他一把抓过那礼单,死死盯着那句“青州粮价平,米粟三百钱一石,民皆感念慕容知府德政”,急速道:“若以此句为表…‘青州’或为地点,‘粮价平’或为某种确认信号…那么关键数字,便是‘三百’和‘一’!而解密之钥…”
他的目光转向那卷细帛:“…莫非就应在这帛书的符号排列之上?这些符号,并非内容本身,而是…指向解密之钥的线索?或是密钥的一部分?”
思路一旦打开,便如洪水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