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另一伙穿着曾头市服饰眼神凶狠的悍匪也包抄过来。
两伙人发现屋内空空如也,立刻意识到目标已逃。
为首的“影镰”杀手发出一声短促的唿哨,众人沿着李逵留下的微弱痕迹,迅速追了下去。
逃亡,就此开始。
李逵背着朴杏儿,在山林中发足狂奔。
他的伤并未痊愈,一次次发力,肋下和背部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虚弱的身体如灌了铅般沉重。
但他咬紧牙关,凭借着非人的体魄和求生本能,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朴杏儿伏在他背上,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粗硬的衣料中。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和他剧烈的心跳声。
她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和颤抖,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血腥、汗水和草药的气味。
恐惧缠绕着她的心脏,但与他身体紧密相贴处传来的那份滚烫和坚实,却又成了她在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依靠。
“左边……李大哥,往左……”她偶尔会抬起头,凭借着对星象和地形的微弱记忆,在他耳边低声指引。
她似乎对这类荒野逃生,有着一种出乎意料的本能。
李逵毫不怀疑,立刻转向。
此刻,他完全信任背上这个柔弱的女子。
身后的追兵显然也是高手,追踪术极为了得,始终紧紧咬在后面。
利箭破空的声音不时从身后传来,带着死亡的尖啸,擦着他们的身体钉入树干或岩石!
“嗖!”一支淬毒的弩箭几乎是贴着李逵的耳廓飞过!
李逵猛地一个侧身,将朴杏儿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可能的方向,同时右手板斧向后横扫,将另一支射向朴杏儿的箭矢磕飞!
“锵!”火星四溅!
“抱紧俺!”李逵低吼一声,不再直线奔逃,而是开始利用复杂的地形,之字形穿梭,借助巨石、大树躲避箭矢。
追兵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他们如鬼火般闪烁的身影和兵刃的寒光。
“放下我……李大哥……”朴杏儿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听着那密集的脚步声,绝望地低语,“放下我,你还能走……”
“放屁!”李逵粗暴地打断她,手臂将她箍得更紧,“俺李逵答应要保护你,就是死,也要死在你前头!”
他突然停下脚步,将朴杏儿塞进一处狭窄的石缝中,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堵住入口,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追兵的方向。
“躲好!别出来!”
下一刻,追兵已然杀到!
首先是三名“影镰”杀手,手中的镰刀状兵刃划出诡异的弧线,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悄无声息地袭向李逵的要害!
与此同时,几名曾头市的悍匪也挥舞着刀枪,嚎叫着从正面冲来!
李逵狂吼一声,双斧像两道黑色的雷霆,悍然迎上!
“叮叮当当!噗嗤!”
石缝前,顿时化作一片血腥的杀戮场!
李逵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憋闷,都倾泻在了这双板斧之上!
他像磐石般死死钉在石缝入口,双斧舞动得泼水不进!
短斧格挡劈砍,精准地架开“影镰”杀手刁钻的攻击;长斧横扫竖劈,以绝对的力量将正面冲来的悍匪连人带武器劈飞砍碎!
他身上不断添加着新的伤口,“影镰”的镰刀在他背上、腿上划开深可见骨的血口,曾头市的刀枪也在他手臂、肩头留下创伤。
但他仿佛失去了痛觉,只是疯狂地挥动着斧头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
鲜血,泼洒在岩石、树干和他的身上。
他脚下很快就堆积了数具尸体,有“影镰”的,也有曾头市的。
他的凶悍,暂时震慑住了敌人。
剩下的追兵围着他,一时不敢上前,只是用恐惧而警惕的目光盯着这尊浑身浴血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魔神。
“李逵!放下兵器,可饶你不死!”一名看似头领的“影镰”杀手用沙哑的声音喊道。
“饶你祖宗!”李逵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道。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力量的飞速流逝和伤口的剧痛,心知不能再拖下去。
他必须突围!
就在这时,石缝中的朴杏儿,看着李逵那依旧死死护在她身前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痛苦的挣扎,最终被一种决绝所取代。
她悄悄从怀中摸出那枚一直贴身佩戴的玉佩,指尖在那古朴的纹路上用力摩挲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然后,她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对着李逵的背影,用尽力气喊道:
“李大哥!往东!东面三里外,有一处猎户遗弃的木屋!那里或许能暂避!”
李逵闻言,毫不迟疑!
他突地向前踏出一步,双斧如旋风般狂舞,逼退正面之敌,同时左手短斧脱手飞出,旋转着射向左侧一名试图偷袭的“影镰”杀手!
那杀手没想到李逵此时还敢分心掷斧,仓促间挥镰格挡!
“铛!”一声大响!
那杀手被震得手臂发麻,后退半步。
就是这半步的空隙!
李逵不再恋战,右手长斧一个虚晃,逼开右侧敌人,随即猛地转身,一把将石缝中的朴杏儿再次背起,朝着东面,发足狂奔!
“追!别让他们跑了!”
身后的追兵反应过来,怒吼着再次追来。
李逵背着朴杏儿,不顾一切地向着东面狂奔。
伤势、疲惫、失血……一切都被他抛在脑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到杏儿说的那个木屋!
朴杏儿伏在他背上,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的追兵,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她将玉佩悄悄塞进了李逵腰间一个未被鲜血浸透的褡裢里。
“李大哥……”她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如梦呓般说道,“如果……如果以后你见到一个……戴着同样玉佩的人……告诉他……杏儿对不起他……”
她的声音太轻,混杂在呼啸的风声和李逵粗重的喘息中,几乎微不可闻。
全力奔逃的李逵,并未听清,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三里路,在平时对他而言转瞬即至,但在此刻,却漫长得仿佛跨越了生死。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透过稀疏的林木,他看到了一栋歪歪斜斜被荒草吞没的猎户木屋。
李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开那扇腐朽的木门,冲了进去,随即便脱力般单膝跪倒在地,将朴杏儿小心地放下,自己则拄着板斧,剧烈地喘息着,汗水、血水顺着他的下巴滴滴答答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
朴杏儿连忙扶住他,看着他身上纵横交错找不到一块好肉的伤口,泪水再次涌出,手忙脚乱地撕下自己干净的衣襟,想要为他止血。
“没……没事……”李逵喘着粗气,摆了摆手,赤红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外,“他们……暂时没追上来……”
木屋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粗重交错的喘息声。
暂时安全了。
但李逵知道,这只是风暴眼中短暂的平静。
追兵绝不会放弃。
他和朴杏儿,已经成了陷入重围的困兽。
而与此同时,梁山前山寨。
戴宗站在聚义厅外,眺望着后山方向,眉头紧锁。
他派去暗中保护李逵的头目回报,李逵居住的木屋空无一人,不远处有激烈打斗的痕迹和数具来历不明的尸体,而李逵和朴杏儿,连同张横,都失踪了。
他立刻意识到,出大事了。
“来人!”他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急迫,“立刻加派哨探,搜索后山所有区域!重点查找李逵和朴杏儿的下落!还有,查清楚那些人是怎么摸上来的!”
“是!”手下头领领命而去。
戴宗转身回到厅内,快步走到角落一个看似普通的书柜前,挪开几本账簿,露出了后面一个暗格。
他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封面空白的册子,正是他那本记录了李逵无数“祸事”的日记。
他快速翻到最新一页,拿起笔,蘸饱了墨,手腕稳定却迅疾地写下几行字。
字迹与他平日沉稳风格不同,带着一丝凌厉:
“铁牛携杏儿失踪,遭不明身份之人的合围。张横去向不明,恐生变故。情势危急,需动用‘密网’。”
写罢,他合上日记,走到窗边,吹了一声口哨。
一只体型小巧毫不起眼的信鸽扑棱棱落在窗棂上。
戴宗将一张卷好的用特殊药水书写的小纸条塞进信鸽腿上的细竹管内,轻轻拍了拍它。
信鸽振翅而起,像融入夜色的幽灵,朝着山下某个特定的方向,疾飞而去。
戴宗望着信鸽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