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插在脚边不足三寸的泥土里,尾羽兀自颤抖,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时迁知道,这次玩脱了。
秋风卷着枯黄的草屑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此刻正伏在一片半人高的荒草丛中,身旁是同样屏息凝神肌肉紧绷的穆春。
他们身后,是蜿蜒曲折通往南城外的土路,而前方以及两侧,则是越来越近从丘陵和树林阴影中冒出来的黑衣人影。
将追兵引向南城的计划起初很顺利。
时迁和穆春利用闹市的人流和复杂的巷道,几次险些被合围,又总能险之又险地挣脱。
他们故意留下些微痕迹,成功地将大部分追兵吸引了过来。
然而,对方显然动了真怒,或者接到了死命令。
出城之后,追兵不仅没有放弃,反而越来越多,并且出现了明显的战术包抄。
他们就像被驱赶的猎物,被迫离开了易于躲藏的地形,被逼到了这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十里坡荒凉地带。
这里地势起伏,多为土丘和沟壑,看似易于藏匿,实则却是一个天然的包围圈。
“嗖!嗖嗖!”
又是几支劲弩射来,钉在他们藏身的土丘上方,激起一蓬蓬尘土。
对方在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
“直娘贼!这帮鹰犬,没完没了!”穆春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他的左臂被流矢划开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深,但鲜血已染红了半截袖子。
他性格冲动,此刻脸上满是悍勇之色,毫无惧意。
时迁脸色凝重,环顾四周。
追兵大约有二十余人,呈扇形包围过来,动作矫健,配合默契,远非之前城中那些杂鱼可比。
尤其是其中几人,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精光内敛,显然是内家高手。
还有远处几个手持劲弩的射手,始终占据着制高点,威胁极大。
“我们被盯死了,硬闯不行。”时迁低声道,寻找着脱身之策。
“他们的目标是活捉我。穆春兄弟,待会儿我向左翼突围,吸引他们注意,你向右翼,那边树林密,有机会冲出去!”
“放屁!”穆春眼睛一瞪,“俺穆春是那种丢下兄弟自己逃命的人吗?要打一起打,要死一起死!”
时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语气却更加严厉:“别犯浑!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你跟着我,只会一起陷在这里!你冲出去,找到穆弘大哥和柴大官人,我们才有后援!”
穆春还要争辩,时迁却用力一按他的肩膀,眼神决绝:“听我的!这是最好的办法!”
就在这时,正前方一名黑衣头目扬声道:“云中燕!穆春!你们已无路可逃!束手就擒,交出东西,或可留个全尸!”
回应他的,是穆春一声暴吼:“留你姥姥!”
他猛地从草丛中跃起,手中不知何时捡起的石块掷向那喊话的头目!
“杀!”黑衣人头目侧头避开石块,厉声下令。
顿时,四面八方的黑衣人扑了上来!
刀光闪烁,杀气弥漫!
“走!”时迁对穆春最后吼出一声,自己却率先向左侧人数相对较少的方向冲去!
他身形如烟,速度飙升到极致,手中扣着的几枚铁蒺藜天女散花般射出,阻挡左侧敌人的冲势。
穆春见时迁已动,知道无法再劝,虎目含泪,狂吼一声,挥舞着从路边捡来的一根粗硬木棍冲向右侧的敌人!
他要将右侧的防线,撕开一道口子!
左侧,时迁将“凌云步”施展到极致。
在方寸之地与三名扑上来的黑衣人展开了近身搏杀。
这三名黑衣人显然擅长合击之术,刀法狠辣,配合默契,一刀攻上路,一刀取下盘,还有一刀伺机刺向腰肋。
若是寻常高手,陷入此等围攻,只怕撑不过几合。
但时迁的身法实在太过敏捷诡异。
他以毫厘之差避开致命的刀锋。
他的身体仿佛没有骨头,可以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扭曲和折叠。
一名黑衣人刀光一闪斩向他脖颈,他却一个后仰,身体与地面平行,刀锋擦着鼻尖掠过!
同时,他足尖勾起一块土坷垃,精准地踢向另一名试图偷袭他下盘的黑衣人面门!
那黑衣人下意识挥刀格挡土块,攻势不由一顿。
而时迁已借着后仰之势,单手撑地,身体如陀螺般旋转,另一条腿猛力横扫踢在第三名黑衣人的小腿胫骨上!
“咔嚓!”
那黑衣人惨叫一声,踉跄倒地。
时迁毫不停留,撑地的手猛地发力,身体弹起,避开最先出手那人回削的一刀,同时指尖寒光一闪,一枚薄如柳叶的刀片已划破了那人的手腕!
“啊!”
那人手腕剧痛,单刀脱手。
电光石火之间,时迁便以灵巧至极的身法和精准狠辣的近身短打,废掉一人,伤了一人,破了对方的合击之势!
而另一侧,穆春的战斗风格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是纯粹的力量与刚猛!
他将手中的硬木棍舞动得如风车一般,呼啸作响,势大力沉!
他根本不去管什么招式技巧,完全是以力破巧!
一名黑衣人挥刀砍来,他不闪不避,大吼一声,木棍带着千钧之力硬撼上去!
“嘭!”的一声巨响!
那黑衣人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虎口崩裂,单刀竟然被硬生生砸飞出去!
整个人也被震得踉跄后退,气血翻涌。
穆春得势不饶人,踏步上前,木棍直捣对方胸口!
那黑衣人勉强双臂交叉格挡!
“咔嚓!”
黑衣人双臂尽折,胸骨也不知碎了几根,口喷鲜血倒飞出去,眼看是不活了。
穆春以一根木棍左劈右砸,当者披靡!
他浑身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气势骇人!
虽然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却更激发了他的凶性!
右侧的防线,竟真的被他这不要命的打法,撕开了一个缺口!
时迁与穆春,一左一右,一柔一刚,一灵巧一刚猛,在这十里坡的荒地上,上演了一场风格迥异却又配合无间的突围之战!
时迁如鬼魅穿梭,在刀光剑影中写意纵横,总能以最小的代价造成最大的干扰和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