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生物的人，是在一个周三下午来的。
那天刚下过一场急雨，空气里还浮着湿漉漉的雨水味。
苏璃正在航大新店的二楼，跟高洁和小雅对下个月的排班表和物料预算。
玻璃窗上挂着雨痕，街上行人稀疏。
店里坐着十几个客人，有舒缓的音乐在流淌，混合着新煮的奶茶基底散发出的淡淡焦糖香。
门被推开，带进来一股潮湿的冷风。
进来三个人。打头的是个西装革履、戴着无框眼镜的男人，三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腋下夹着个黑色皮质公文包。
后面跟着一男一女，年纪稍轻，也都穿着剪裁合体的职业装，手里拿着平板和文件夹。
三个人往那儿一站，跟店里暖色调的装修、悠闲的氛围格格不入，像三颗突然掉进奶茶杯里的黑曜石。
高洁本能地站直了身子，赵昭推了推眼镜，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停顿了一下。
苏璃从报表上抬起头，目光扫过去，心里已经有了数。
“请问，苏璃苏总在吗？”眼镜男开口，声音平和，语调标准得像新闻播音员，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锐利，直接锁定了坐在里面的苏璃。
“我是。”苏璃合上手里的文件夹，站起身，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几位是？”
“苏总您好，冒昧打扰。”眼镜男走上前几步，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来，
“我是长青生物集团战略投资部的总监助理，我姓周。这两位是我的同事。
我们受陆峰陆总委托，想就一些合作的可能性，跟苏总初步沟通一下。”
名片质感很好，烫金的字。长青生物的logo下面，印着“周文彦”三个字，头衔是“总监助理”。
苏璃接过名片，指尖触到冰凉的卡纸。“周助理，请坐。高洁，给几位客人倒杯水。”她语气平静，指了指旁边的卡座。
周文彦道了谢，坐下，身板挺得笔直。他带来的两个人坐在稍远一点的位置，打开平板，做记录状。
“苏总的‘璃光灵饮’，最近在大学城乃至整个东海的大学生和年轻白领群体里，口碑和热度都非常高。”
周文彦开门见山，语速不快不慢，听着很舒服，
“尤其是‘道茶’系列，无论是产品力还是市场反馈，都让我们陆总非常感兴趣。
他认为，这代表了新茶饮赛道一个很有潜力的细分方向。”
苏璃没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笔。
“我们长青生物，在功能性食品饮料原料研发、供应链管理，以及资本市场运作方面，都有比较深厚的积累。”
周文彦继续道，目光诚恳地看着苏璃，
“陆总的意思是，非常看好‘璃光’的发展前景，也欣赏苏总您的创业才华。
如果我们双方能够深度合作，相信一定能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深度合作？”苏璃停下转笔的动作。
“是的。”周文彦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一个表示重视和亲近的姿态，
“具体的合作模式，我们可以探讨。
比如，技术入股，成立联合实验室，共同研发新一代的功能性茶饮产品。
或者，由长青生物注资，换取‘璃光’的部分股权，我们可以在渠道、营销、生产等方面给予全力支持，帮助‘璃光’快速实现规模化扩张。
当然，如果苏总对资金需求不大，我们也可以考虑买断‘道茶’系列的核心配方和工艺，价格方面，绝对会让您满意。”
条件听起来都很优厚。技术入股，背靠大树；
注资扩股，快速做大；买断配方，一夜暴富。
无论选哪条，对普通创业者来说，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高洁端了水过来，轻轻放在桌上，眼神里带着担忧。
小雅在对面，手指在平板侧面无意识地敲着。
苏璃端起自己那杯已经凉了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酸涩的味道在舌尖漫开，让她脑子更清醒了些。
“感谢陆总和周助理的看重。”她放下杯子，声音清晰，
“不过，‘璃光’目前还处于初创期，团队更希望先把产品做好，把现有的几家店经营扎实。
技术入股或者联合研发，涉及核心配方和工艺，目前我们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至于股权和买断……”
她顿了顿，迎上周文彦镜片后审视的目光，
“‘璃光’是我们团队一点一滴做起来的，就像自己的孩子。
暂时，还没有引入外部资本或者出售的考虑。”
周文彦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但很快又调整回来，显得更加恳切：
“苏总，我理解您对品牌的情感。但商场如战场，时机不等人。
据我们所知，市面上已经出现了对‘璃光’产品成分的一些不和谐声音。
而且，新的竞争对手也在虎视眈眈。单打独斗，风险很高。
背靠长青生物这样的大平台，很多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他在暗示，也在施压。暗示“璃光”有隐患，施压“独木难支”。
苏璃笑了笑，那笑意很冷：“周助理说的是。不过，‘璃光’能有今天，靠的就是产品本身。
原料安全，我们每一批都有检测报告，随时欢迎监督。
至于竞争，市场本来就有竞争，我们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
她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些：
“当然，如果长青生物对我们使用的某些特定原料感兴趣，我们可以在原料供应层面进行探讨。
比如，我们可以提供定制化的风味浓缩基液，或者特殊品种的水果原料，“本味的茶”就和我们有很好的原材料供货关系。
合作方式可以更灵活，但‘璃光’的品牌独立性和运营决策权，是底线。”
她抛出了一个饵—原料供应。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策略。核心技术绝不能碰，但用空间产出的优质原料进行稀释、调配后的“特供版”，可以作为一种高价值商品出售。
既能赚钱，又能一定程度上满足对方的“合作”需求，还能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周文彦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似乎在快速权衡。
他带来的女下属在平板屏幕上快速划动了几下，似乎是在调取资料。
“原料供应……”周文彦沉吟了一下，“也是一个思路。不过，苏总，您说的这些‘特殊原料’，产量和品质稳定性如何保证？
如果我们有大规模工厂化生产的需求……”
“目前产量有限，走的是精品路线。”
苏璃截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品质绝对稳定，每一批都可以提供检测数据。
但大规模标准化，暂时做不到。
如果长青生物需要的是稳定、量大、可复制的工业原料，那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我们要做的，是‘人无我有’的稀缺性。”
这话说得很直白，甚至有点傲。但苏璃必须把调子定死。
她要告诉对方，我有的东西，你们没有，也复制不了。
想合作，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周文彦沉默了几秒，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
他大概没想到，面对长青生物伸出的橄榄枝，这个看起来清清秀秀的女学生，会这么硬气，这么有主见。
不激动，不惶恐，甚至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欲望，只是平静地划出了自己的边界。
“苏总的意见，我会如实转达给陆总。”
周文彦最终站起身，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无懈可击，
“今天只是初步沟通，希望我们后续还有机会深入交流。期待您的原料样品和详细数据。”
“好的，我会让同事整理好发给您。”苏璃也站起身，礼貌地送客。
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外，高洁才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璃姐，你刚才也太稳了吧？那可是长青生物！他们开的条件……你不心动啊？”
小雅激动道：“技术入股和买断是陷阱，一旦答应，核心技术就没了。
注资扩股看起来美好，但资本进来，话语权就没了，很可能被架空。
璃姐坚持原料供应合作，是眼下最稳妥，也最能保住根本的策略。”
苏璃走回桌边，拿起凉透的柠檬水，又喝了一口。
心跳其实有点快，手心也有点潮。但她不能慌。
“他们不是来送钱的，是来摘桃子的。”
苏璃看着窗外又开始飘起的细雨，声音很轻，
“条件开得越好，想要的就越多。陆峰那个人不会做赔本买卖。”
她想起陆沉那条没头没尾的警告短信。陆峰没听。
他派出的第一波“使者”，已经被她挡回去了。但这事，没完。
果然，没过两天，大学城另一头，靠近地铁口最好的铺位，开始叮叮咣咣装修。
围挡上巨大的logo和广告语很快立了起来—“饮宝·新式养生茶饮”。
广告画面极简高端，模特穿着性冷淡风的衣服，手里拿着杯子，背景是实验室和试管。
口号打得直白：“科学配比，功能茶饮。”
“不止好喝，更喝出好状态。”
开业那天，阵仗极大。
请了网红乐队表演，穿着玩偶服的人满街发传单和小样，充一百送五十，买一送一。
店门口排队的人龙，拐了好几个弯。
苏璃没去凑热闹，但“饮宝”的传单，还是被人塞到了“璃光”的柜台上一张。
高洁气鼓鼓地拿进来，扔在桌上。
“璃姐你看！这摆明了是冲着我们来的！什么‘科学配比’，暗戳戳说我们不科学呗！
还有这个‘功能茶饮’，不就是学我们的‘道茶’系列吗？包装都搞得差不多！”
苏璃拿起传单看了看。设计确实精致，价格定位也比“璃光”的“道茶”系列略低一点。
她尝了尝高洁不知从哪弄来的一小杯“饮宝”招牌—叫什么“元气参茶”。
入口味道不差。甜度适中，有参味，但更像是香精调出来的，喝完后嘴里有点发干，回甘也短。
跟“道茶”系列那种自然醇厚、饮后通体舒泰的感觉，差着档次。
但架不住人家营销猛，价格有优势，店面装修得跟科技馆似的，唬人啊。
“饮宝”开业一周后，“璃光”几家店的客流，有了肉眼可见的下滑。
尤其是“道茶”系列，销量跌了近两成。
学生群体是最容易被营销和优惠吸引的，哪里热闹往哪挤。
紧接着，本地一个流量不小的生活论坛上，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帖子。
标题取得挺惊悚：《网红奶茶用料疑云：是天然水果还是科技很火？》
《喝出“道茶”？小心喝进医院！》。
内容倒没有直接点名，但各种暗示、对比图，指向性非常明显。
说某些品牌宣传的“特殊原料”、“古法工艺”根本经不起推敲，很可能违规添加了“不明提取物”，才让口感那么“上头”，呼吁有关部门严查。
帖子下面，很快聚集起一批“热心网友”，言辞激烈，喊着要“避雷”，要“曝光黑心商家”。
虽然很快有“璃光”的老客自发反驳，但那股子阴风，还是刮起来了。
“肯定是‘饮宝’干的！太下作了！”高洁气得眼睛发红，拿着手机恨不得跟网上的黑子对骂。
赵昭比较冷静，已经开始搜集证据，准备联系论坛管理删帖，并起草律师函。
“但效果有限，这种阴招最难防。他们没指名道姓，我们较真反而显得心虚。”
殷英从农大店打电话过来，语气有些急：
“璃姐，这两天有好几拨人，在店外面转悠，还偷偷拍我们运原料的车！
我跟了几次，好像……是去我们合作的农大奶场方向！”
苏璃听着电话，站在二楼窗边，看着街上对面新开的、灯火通明的“饮宝”店面。
门口依旧排着队，巨大的霓虹招牌闪烁着冷白的光。
资本碾压，舆论抹黑，供应链窥探……组合拳开始了。
比陈风来那种简单粗暴的买凶打砸，更隐蔽，也更难对付。
她捏了捏眉心。手机震了一下，是一条新短信。没有署名，号码是乱码。
“新玩家入场，小心组合拳。”
和上次的警告，如出一辙。是谁？陆沉？
还是别的什么人？她盯着那串乱码，看了几秒，删掉。
该来的，总会来。
周五傍晚，苏璃收到一封措辞优雅的电子请柬。发件人落款是“云紫嫣”，邀请她周六下午，参加一个在私人艺术馆举办的“女性创业者沙龙”，主题是“女性力量与新消费”。
请柬设计得很精美，里面还附了沙龙流程和部分参会嘉宾名单，多是本地一些有名的女企业家、投资人、艺术家。
云紫嫣的名字，排在发起人第一位。
苏璃看着请柬，手指在鼠标上轻轻敲着。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信号。云紫嫣在释放某种信号。
可能是好奇，可能是试探，也可能是……招揽？或者，仅仅是无聊的消遣？
她想起陆沉说过，云紫嫣和傅铭轩、陈风来他们，是一个圈子的。
陈风来到了，傅铭轩似乎也消停了，但这个云紫嫣，却浮出了水面。
最后，苏璃回了两个字：“收到，谢谢。会准时到。”
她需要知道，这个站在陆峰旁边、背景更神秘的云家小姐，到底想干什么。
周六下午，苏璃穿了身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配黑色长裤，外面套了件剪裁利落的卡其色风衣，头发扎成低马尾，化了点淡妆。
既不过分随意，也不刻意隆重。她打了个车，按照地址找到那家位于老洋房区的私人艺术馆。
艺术馆闹中取静，门口有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引路。
里面空间不大，但布置得极有格调，墙上挂着些抽象画，角落摆着雕塑，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薰和咖啡味。
已经来了二三十人，大多是女性，衣着得体，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手里端着香槟或果汁。
苏璃一进去，就看到了云紫嫣。
她今天穿了身藕粉色的丝质衬衫裙，衬得肤色极白，长发松松挽起，耳边坠着珍珠耳钉，正和几位年长的女士谈笑风生，姿态优雅自如。
看到苏璃，她眼睛微微一亮，对旁边人说了句什么，便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苏小姐，欢迎。”云紫嫣笑容明媚，伸出手。她的手很软，指尖微凉。
“云小姐，谢谢邀请。”苏璃与她轻轻一握。
“别客气，叫紫嫣就行。”云紫嫣很自然地挽住苏璃的胳膊，带她往里面走，语气亲昵，
“早就想认识你了，一直没机会。今天正好，都是些有趣的朋友，随便聊聊。”
她引着苏璃，和几位嘉宾打了招呼，简单介绍了苏璃和她的“璃光”。
那几位女士态度客气，但眼神里多少带着点审视和好奇，似乎在想这个看起来还带着学生气的女孩，凭什么能得云大小姐青睐。
寒暄一圈，云紫嫣拉着苏璃走到靠窗的安静处，那里摆着两张单人沙发和小茶几。服务生送来两杯花果茶。
“尝尝，他们家的招牌，用的是有机玫瑰花和洛神花，味道还不错。”
云紫嫣自己先抿了一口，然后看向苏璃，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欣赏，又像是评估，
“最近忙坏了吧？‘饮宝’那势头，挺猛的。还有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果然来了。苏璃端起茶杯，热气氤氲上来，模糊了她的表情。
“还好。新店开业有促销，正常。网络上的声音，真假难辨，做好自己就行。”
“心态挺好。”云紫嫣轻笑，指尖绕着杯沿打转，
“不过啊，这商场上的事，有时候不是你做好自己就够的。树大招风。
尤其你这棵树，长得还挺快，果子也挺甜。”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姐妹间说体己话的调子：
“我听说，陆峰哥那边，对你可是上心得很。
他那人吧，能力是强，眼光也毒，但就是……耐心不太够。
看上的东西，喜欢速战速决。”
苏璃抬起眼，看着她：“云小姐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云紫嫣靠回沙发背，笑得慵懒，
“就是提醒你一句，有些人等久了，可能会换种方式。
明的，暗的，软的，硬的……组合拳打起来，可不好接。”
组合拳。这个词，和那条匿名短信里的，一模一样。
苏璃心里微微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云紫嫣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点别的意味，
“你这‘璃光’，确实有点意思。我买来喝过，跟别的牌子不一样。
尤其是那几款限量的，喝了感觉……挺舒服。
你这原料，到底有什么秘诀？
不会真像网上瞎说的，加了什么不该加的吧？”
话题又绕了回来，还是冲着原料来的。
但云紫嫣问得比陆峰的人更直接，也更……私人化。
“哪有什么秘诀，就是选料好一点，工艺讲究一点。”
苏璃避重就轻，“云小姐要是喜欢，以后出了新品，我让人给你送些尝尝。”
“那敢情好。”云紫嫣也没追问，笑盈盈地应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沙龙上的画，云紫嫣便被人叫走了。
苏璃独自坐在窗边，小口喝着已经变温的花果茶。
窗外的庭院里种着几株晚桂，香气被风送进来，甜得发腻。
云紫嫣的话，半真半假。示好是假，试探是真。
提醒是假，施压或许也是真。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仅仅是对“原料”的好奇？还是……她也对“璃光”有想法？
或者，是想透过自己，试探陆峰？甚至陆沉？
这个圈子，比她想象得更复杂，水更深。
坐了一会儿，苏璃便起身告辞。云紫嫣也没多留，只是送她到门口，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常联系，苏璃。我很看好你哦。”
从艺术馆出来，傍晚的风带着凉意。
苏璃没打车，沿着安静的街道慢慢往前走。
脑子里各种信息纷杂。陆峰的步步紧逼，
“饮宝”的正面竞争，网络上的暗箭，云紫嫣莫测的态度，
还有那条不知来源的警告短信……
手机震了，是陆沉。只有一句话，言简意赅：
“见完了？她说什么都别全信。陆峰可能要有动作了，不止商业层面。”
苏璃盯着屏幕，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陆沉没再回复。
回到总店，天已经擦黑。高洁和赵昭还在，对着电脑屏幕，脸色不太好看。
见她回来，高洁立刻说：“璃姐，你看这个！”
是本地一个消费者投诉平台的截图，有人匿名投诉“璃光灵饮”东海大学店，使用“变质水果”、“卫生不达标”，导致其“腹泻就医”。
还附了张模糊的、打着马赛克的医院病历和一杯看起来颜色可疑的饮品的照片。
“胡扯！我们每天的水果都是最新鲜的！卫生更是天天检查！”高洁气得声音都变了。
赵昭脸色凝重：“我已经联系平台申诉，要求对方提供具体购买凭证和就诊证明。
但这种事，就算最后澄清了，负面影响也出去了。
而且，我查了Ip，和之前论坛黑帖的Ip，是同一个号段。”
“还有，”殷英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声音有些疲惫，
“农大那边的李主任刚才私下跟我说，这两天有自称是‘饮料行业协会’的人去调研，
问了很多关于和我们合作细节的问题，还暗示说我们的奶源‘标准特殊’，会不会有‘安全隐患’。
李主任挡回去了，但感觉来者不善。”
苏璃听着，没说话。她走到柜台后面，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慢慢喝着。
资本打压，舆论抹黑，供应链骚扰，投诉举报……一套组合拳，打得又快又密。
不像陈风来那样赤膊上阵，而是穿着西装，打着规则的擦边球，让你恶心，又难以立刻反击。
“璃姐，我们怎么办？”高洁看着她，眼里有气愤，也有不安。
苏璃放下杯子，目光扫过店里暖黄的灯光，整洁的操作台，还有墙上“璃光”那个她自己设计的、简单的logo。
“高洁，你联系一下我们合作的那家律所，把投诉截图和黑帖证据发过去，让他们出律师函，该投诉投诉，该报案报案。
态度要强硬，但程序要走足。”
“赵昭，你整理一下我们所有原料的采购凭证、质检报告，还有店里的卫生许可证、员工健康证，做成一个清晰的电子版。
另外，以公司名义，在官方围脖账号和店里醒目位置，贴一个声明，欢迎任何消费者和相关部门随时监督抽查，我们坦荡，不怕查。”
“殷英，你安抚一下农大李主任那边，该走的礼数要走到，告诉他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另外，跟其他几家配料供应商也通个气，打个预防针。”
她语速平稳，一条条安排下去。
高洁和赵昭听着，眼里的慌乱慢慢被镇定取代。对，不能乱。一乱就输了。
“那……‘饮宝’那边，还有网上那些黑我们的，就不管了？”高洁问。
“管，怎么管？”苏璃走到窗边，看着对面“饮宝”依旧亮堂的招牌，“跟他们打价格战？跟他们比谁营销嗓门大？我们比不过。
他们有资本，可以烧钱，我们可以吗？”
她转过身，背对着窗外的霓虹，脸在店内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眼睛很亮。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急着去对打，而是先把自己护严实了。
律师函是态度，公开检测报告是底气，稳住供应商是根本。
然后，”她顿了顿，“把我们自己的事，做得更好。”
“从明天起，‘道茶’系列，每天限量，再减三十杯。
不是饥饿营销，是要把每一杯的品质，做到极致。
高洁，你想想办法，搞个‘透明厨房日’，每周抽半天，邀请会员顾客代表，来看我们怎么做东西。
赵昭，会员系统优化一下，老客的积分兑换礼品，弄点有诚意的，别老送优惠券。
殷英，跟农大那边再敲定一下，搞个‘溯源体验’，组织点有兴趣的顾客，去牧场看看，当然，要申请，要安排，确保安全。”
她说着，思路越来越清晰。
“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他们玩资本，玩舆论，我们就把产品和服务，做到他们永远跟不上的地步。
我们的根，是东西好，是人实在。这个根扎稳了，刮什么风，都不怕。”
高洁和赵昭对视一眼，用力点头。殷英在电话那头也响亮地应了一声。
“另外，”苏璃走到白板前，拿起笔，“下学期开学后，我们要把东海财经学院和东海工商大学的店开起来。
铺面我已经让中介在看了。高洁，你从老店里挑两个表现最好的，准备提店长。
赵昭，做预算和人员计划。殷英，你负责新店的品控培训和配料供应链衔接。
原料我爸妈那边有水果，乳品厂有鲜奶和淀粉和糖”，不怕卡脖子。
她要在对手的拳头打过来之前，把篱笆扎得更紧，把地盘扩得更大。
被动防守，永远挨打。主动出击，在运动中寻找机会。
安排完一切，店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关掉大灯，只留了吧台一盏小灯，坐下来，拿出手机和笔记本。
屏幕上，是她自己整理的一个简单表格。
筹码：稳定产出的高品质灵植原料（独家，不可复制）。五大道茶（核心壁垒）。灵石矿脉（资金\/修炼底气）。基础丹药符箓。
炼气五层修为（身体强化，五感敏锐）。基础四艺入门（炼丹、制符初通）。三个傀儡矿工（生产力）。小匿形防御阵盘（防御\/隐匿底牌）。
高洁（营销执行），赵昭（财务法务），殷英（品控研发），初步成型，忠诚度经考验。储备店长2名。
“璃光”品牌口碑初步建立（需加固）。“道茶”系列利润可观。现金流健康，可支撑适度扩张。
陈教授（学术支持）。农大李主任（稳定奶源）。陆沉（有限度的预警与信息）。匿名短信来源（待确认，但似乎非敌）。
威胁：
长青生物（陆峰）：资本雄厚，意图吞并或控制。手段可能超出商业范畴。
“饮宝”及背后资本：直接市场竞争，营销攻势猛，可能有官方背景。
网络黑公关：败坏口碑，成本低，伤害大。
潜在规则打压：借“标准”、“安全”名义施压。
云紫嫣：目的不明，背景深厚，需警惕。
供应链风险：原料渠道可能被干扰。
她一条条看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筹码不少，但威胁更多，更隐蔽，也更系统化。
这不是街头斗殴，而是全方位的挤压。下一波，恐怕不只是商业竞争了。
陆沉说的“不止商业层面”，会是什么？
云紫嫣暗示的“组合拳”，还有哪些后手？
但，那又怎样？
苏璃合上笔记本，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浮现的，是空间里那五平方公里的欣欣向荣，是灵泉汩汩的流淌声，
是灵石矿脉微弱的蓝光，是丹药将成时散发的清冽药香，是笔下歪歪扭扭却终能成形的符文轨迹。
她的底气，从来不只是账面上的现金，或者几家生意不错的店面。
那些藏在暗处的目光，那些挥舞过来的拳头，无非是觉得她年轻，好拿捏，根基浅。
那就让他们看看，这棵他们以为能轻易撼动的小苗，手中的力量有多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