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姐,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嘛,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容易相信人。”
苏梦瑶的声音不再甜美,带着一种令人齿冷的轻佻得意。
她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是用苏璃给她的“零花钱”买的,此刻,她正用高跟鞋尖嫌恶地踢了踢倒在地上的苏璃。
苏璃蜷缩在公司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她想挣扎,却浑身脱力,只能死死攥着胸前那枚贴身戴着的、母亲给她的羊脂白玉佩。
玉佩温润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慰藉,却也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父母期盼她平安,可他们自己却……
“怎么,还在想你那对短命的爹妈?”
苏梦瑶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弯下腰,笑容恶毒,
“说起来,他们对你可真是好得没话说。
听说公司有点‘小麻烦’,就急着把养老本都取出来要帮你……
可惜啊,路上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出了那么严重的‘意外’呢?”
苏璃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父母的车祸……不是意外?!
她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一直冷眼旁观的周明远!
周明远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老家伙们不死,总归是个麻烦。
他们要是真把棺材本填进公司的窟窿,我们后续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长痛不如短痛,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为了大家好?!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定义了她父母的死亡!
原来,她不仅眼瞎心盲,引狼入室害了自己,更是她,间接害死了最疼爱自己的父母!
无边的悔恨和蚀骨的恨意,瞬间将苏璃淹没,比身体的疼痛强烈千倍万倍!
“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爸妈!!”
她发出野兽般绝望而愤怒的嘶吼,眼泪混着血水滑落。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
苏梦瑶咯咯地笑起来,欣赏着苏璃的痛苦,
“是他们自己命不好,非要挡路。
就像你现在一样—璃姐,你辛辛苦苦打拼的一切,我都会替你‘好好’享受的。
你放心,我和明远会替你花光你的每一分钱,住你的大房子,用你的公司……
你就安心地去下面,陪你那对老不死的爹妈吧!”
巨大的背叛感和家破人亡的惨痛,让苏璃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她恨不得扑上去,将这对狗男女撕碎!
“你们……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用尽全身力气诅咒,指甲因极度用力而断裂,鲜血渗出。
“鬼?”周明远终于失去了耐心,脸上露出极度的厌恶,
“活着的时候就是个蠢货,死了又能怎么样?梦瑶,别浪费时间了。”
苏梦瑶脸上掠过一丝狠厉,猛地上前,一把扯住了苏璃颈间的玉佩红绳!
“你这破玉佩倒是挺衬我新买的那条链子的,归我了!”
苏璃下意识挣扎,指甲在争夺中划破了苏梦瑶的手臂。
“贱人!”苏梦瑶吃痛,猛地用力一拽!
红绳断裂!
那枚沾染了苏璃鲜血的羊脂白玉佩飞了出去,“啪”一声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紧接着,周明远面无表情地抬起脚,狠狠踹在苏璃的胸口!
“啊!”
剧烈的失重感袭来,天旋地转。
身体撞击台阶的闷响,骨骼碎裂的清脆声,交织成死亡的序曲。
在意识彻底湮灭的前一瞬,苏璃涣散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对狗男女冰冷得意的脸上,将他们罪恶的嘴脸刻入灵魂深处!
同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不远处那枚沾了血的玉佩,在黑暗中发出了一丝微不可见却温润奇异的光芒。
爸……妈……女儿对不起你们。
我做鬼……也要回来报仇。
……
猛地一下,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拽回,苏璃倒抽一口冷气,骤然睁开了眼。
闷热。黏腻。
汗水把廉价的印花床单洇湿了一大片,紧紧糊在背上。
老吊扇在头顶“吱嘎—吱嘎—”地转,吹来的风都是热的,搅得人心头发慌。
窗外哗啦啦的雨声,砸在铁皮棚顶上,响得吓人。
这是哪儿?
她不是应该死在那个冰冷华丽的办公楼台阶下了吗?
茫然地转动眼球。
斑驳的墙皮,泛黄的“三好学生”奖状,塞满了复习资料的旧书桌,那本被风吹得哗哗响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空气里是雨水的湿气、旧书的墨水味,还有那股熟悉的、呛人的劣质花露水味。
太熟悉了。
熟悉得让她心口猛地一抽。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床边那台漆皮掉了一半的收音机。
里面,正用毫无波澜的语调播报着:
“2004年普通高校招生各批次录取最低控制分数线已公布,文科一本线为……”
2004年?
高考分数线?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苏璃猛地坐了起来!
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她下意识抬手去揉额角,却摸到一手冰凉的冷汗。
借着闪电的光,她看清了自己的手。
手指纤细,带着少女的柔韧,指甲干净却没什么光泽。
这不是她那双在职场打磨十年、戴着周明远送的婚戒的手。
这是她十八岁时候的手!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那面印着大红喜字的塑料镜子前。
镜子里,是那张青涩的脸。
眼睛因为惊惧睁得老大,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嘴唇死死抿着,身上是那件领口都洗松了的旧睡裙。
十八岁。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2004年,高考放榜的这个晚上?
这是她人生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拐点?
荒谬和狂喜像两股绳子绞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她死死抠住旧书桌的木头边,想大声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真的……回来了!
一切都还没发生!
苏梦瑶!周明远!
你们等着!
这一世,我要你们把欠我的,连本带利,一口一口给我吐出来!
怒火烧得她胸腔滚烫,几乎要呕出血来。
可楼下传来的压抑争吵,像盆冰水,瞬间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三万块!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
母亲李素华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得不像话。
“我去哪儿弄三万块!妈去世前住院的债还没还清!我……我真是没用的废物!”
父亲苏建国捶打着身体,发出沉闷的响动。
“那就不让璃璃念了?她考上了啊!复读一年肯定能行!”
“复读不花钱吗?!明年再考不上咋办?不如早点去打工……”
“苏建国!她是你的亲女儿啊!”
……
争吵声戛然而止,随后是死一般的沉默和微微的抽泣声。
她想起来了。就是今晚。
她高考和二本线相比,一分不多一分不少,515分,大概率只能去读学费死贵的三本。
三万块,是压垮这个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是为了这笔钱,父母求遍了亲戚,受尽白眼。
最后,是二伯苏强牵线,说有矿老板的儿子看上她了,只要她肯嫁,学费债务全包。
前世的她,懵懂又绝望,半推半就地跳进了那个火坑。
那矿老板的儿子是个傻子,动辄打骂,还不和她领结婚证。
而周明远,那个她以为是救赎的男人,从一开始就是和苏梦瑶一伙的,骗光她的一切,最后将她推下深渊……
恨意再次汹涌而来,比刚才更烈,带着血腥气。
不!
绝不再重蹈覆辙!
学费,她自己挣!命运,她亲手掰正!
那股炽热再次从心口炸开,流遍全身。
与此同时,脑仁像是被锥子狠狠刺穿,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咚”地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水泥地。
混乱的画面在她脑中疯狂闪烁—苏梦瑶得意的笑,周明远冰冷的眼,公司被掏空的印章,还有坠落时耳边呼啸的风……
以及,临死前,她拼尽最后力气,埋在老槐树下的那个小铁盒。
就在她意识快要消散时,疼痛潮水般退去。
她恍惚“看”到,意识深处多了一点微弱的、星辰般的光亮。
那光稳定而古老。
摊开的右手掌心,一阵灼热。
她艰难抬手,看见掌心深处,一个极淡的、由星尘组成的奇异烙印,正缓缓浮现。
是……什么?
楼下的争吵停了,只剩下母亲压抑的啜泣和父亲沉重的叹息,比刚才的吵闹更让人窒息。
苏璃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血腥味灌入肺腑,却让她异常清醒。
她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
镜子里,那张年轻的脸上,泪痕已干,只剩下与年龄不符的冰冷和决绝。
她攥紧拳头,掌心那个星辰烙印微微发烫。
窗外的雨,更大了。
但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
这血与泪的重生路,就从今夜,一步一步,踩实了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