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巨茧的彻底崩裂,并非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如同支撑世界的最后支柱悄然断折,如同宇宙诞生前那声无人听闻的叹息。无数巨大的、失去光泽的暗金色碎片,如同凋零的黑色花瓣,无声地剥落、坍塌,暴露出巨茧内部的核心。
那里,没有预想中狰狞的怪物,也没有神圣威严的神明。
只有一片……虚无。
并非尸婴打开的那种充满死寂与终结意味的“寂灭虚无”,而是一种更加纯粹的、仿佛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被抹除的“空”。在那片“空”的中央,悬浮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点,那光点微弱到仿佛随时会熄灭,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疲惫、释然以及……一丝永恒悲伤的意念波动。
这就是“母亲”?这巨茧守护的、尸婴渴望献祭的、维持着神眠回廊某种平衡的……核心存在?它竟然……只是一个即将消散的“空”之印记?
巨茧的彻底破碎,仿佛抽走了尸婴最后的力量源泉,也彻底斩断了它与这个世界的某种根基联系。
“母……亲……”
尸婴那扭曲膨胀的黑暗身躯猛地一颤,发出了不再是疯狂咆哮,而是带着一种孩童般无助与绝望的、撕裂般的哀鸣。它体表蠕动的黑色触须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崩解,庞大的黑暗能量如同失去了容器,开始不受控制地溃散。它那布满黑色符文的脸庞上,疯狂褪去,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痛苦,它向着那片“空”之印记伸出逐渐变得透明的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不……不该是这样的……你说过……永恒的……安宁……”
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如同沙雕般从边缘开始风化、消散。那双纯黑的眼眸,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空”,又看了一眼下方苦苦支撑着平衡矩阵、同样震撼地望着巨茧内部的张凡,眼中最后残留的一丝情绪,复杂难明——有怨恨,有不甘,但最终,似乎也有一丝……解脱?
最终,在所有人无声的注视下,尸婴那黑暗扭曲的身躯彻底化作了飘散的黑色光点,融入了平台周围紊乱的能量场中,消失不见。
随着尸婴的消散和巨茧的彻底崩碎,那道被张凡以平衡矩阵强行遏制的“永恒寂灭门扉”,失去了最后的能量支撑与引导,发出一声如同玻璃破碎般的轻响,猛地收缩成一个极小的黑点,随即彻底湮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平台之上,那被激活的庞大平衡矩阵,光芒也开始逐渐黯淡、收敛。失去了明确的“失衡”目标,它似乎重新进入了某种低功耗的休眠状态,只留下地面上那些若隐若现的、交织着暗金、乳白与细微光暗丝线的玄奥纹路,证明着它曾经的存在。
笼罩平台的恐怖威压与毁灭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
死寂,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的死寂,不再是绝望的压抑,而是一种大战过后、万物凋零的……荒芜与悲凉。
噗通!
张凡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方天画戟拄在地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强行引导并维持平衡矩阵,对抗尸婴的最终反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甚至透支了部分生命本源。此刻松懈下来,无边的疲惫与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凡哥!”
“队长!”
猴子、杨青等人强撑着伤势,踉跄着围拢过来。看到张凡虽然虚弱但并无生命危险,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平台中央,那片巨茧破碎后留下的“空”之印记,以及旁边依旧昏迷不醒的白衣女人。
巨茧……到底是什么?尸婴口中的“母亲”……就这样消失了?这场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囚禁与平衡,最终就以这样一种方式落幕了吗?
就在这时,那悬浮在“空”之中央的微弱光点,轻轻颤动了一下,一道极其柔和、仿佛凝聚了最后生命力的光芒,如同羽毛般飘落,融入了下方白衣女人的眉心。
白衣女人那如同琉璃般易碎的身体,微微一颤,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眸,不再是之前的空洞,也不再是挣扎时的决绝清明,而是充满了一种看尽沧海桑田、遍历光暗轮回的……无尽沧桑与疲惫。
她缓缓坐起身,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平台,扫过消散的尸婴和破碎的巨茧,最终,落在了力竭的张凡和伤痕累累的曙光小队众人身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起手,指向那片正在缓缓消散的“空”之印记。
随着她的动作,那“空”之印记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微微闪烁了一下,便如同泡影般,彻底消散在空气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信息流,如同最后的馈赠,涌入了张凡的脑海,也间接地让靠近的施施等人感知到了一些碎片:
【……囚笼……已碎……】
【……监视者……已逝……】
【……循环……打破……】
【……新的……种子……已然……播下……】
【……未来……在你们……手中……】
信息到此彻底终结。
囚笼?是指源核囚笼?监视者?是指巨茧和尸婴代表的某种监督机制?循环?是指这末日般的景象会周期性发生?种子……是指那新生的源核碎片?
无数的疑问似乎有了模糊的答案,但又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白衣女人在做完这一切后,身体也开始变得微微透明起来,她看着张凡,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仿佛解脱,又仿佛带着一丝期许的……近乎于无的笑容。
然后,她的身影,如同清晨的薄雾,在众人眼前,缓缓消散,化作了点点纯净的乳白色光粒,升腾而起,最终也消失不见。
平台中央,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破碎的巨茧残骸,黯淡的平衡矩阵纹路,以及……一群劫后余生、身心俱疲、站在废墟与谜团之中的幸存者。
神眠回廊的喧嚣与疯狂,似乎终于彻底平息。
但每个人心中都清楚,旧的秩序已然崩塌,而新的未来……正如那信息所言,掌握在他们,以及那融入戟中的新生“种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