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厂区的杀戮痕迹被远远抛在身后，张凡和凌霜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阴影，在断壁残垣与锈蚀的钢铁骨架间极速穿行。新京外围区域的混乱与破败，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秩序执行队的巡逻光柱偶尔会扫过这片区域，但两人总能凭借张凡那远超从前的能量感知与凌霜对地形的熟悉，提前规避。
“方舟计划提前，筛选标准提高……”凌霜的声音在高速移动中依旧清晰，带着冰冷的寒意，“主脑在加快进程，它感到了威胁。”
“不只是我们。”张凡目光扫过远处那些即使在深夜也依旧有工程车辆进出、被高墙电网封锁的区域，“它在为真正的‘净化’做准备。”晶壁回廊中得知的“大过滤器”理论，如同阴云笼罩心头。新京的“方舟”，不过是饮鸩止渴的幻觉，而主脑，则是那个执着于维持这幻觉的疯狂管家。
他们需要信息，需要盟友。直接冲击议会大厦无疑是自杀，找到转入地下的“破晓”残余力量是当前最紧要的任务。
凌霜带着张凡七拐八绕，最终潜入了一条废弃的地下排水管道。管道内弥漫着污水的恶臭和铁锈的气息，但比起地面，这里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在一条分支管道的尽头，凌霜在一块看似与周围无异的墙壁上按照特定节奏敲击了数下。
等待了令人窒息的十几秒后，墙壁内部传来轻微的机括声，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门后是一片狭小、但相对干净整洁的空间，墙壁上挂着几盏发出稳定白光的节能灯，几张简易的行军床和一套老旧的信息终端就是全部家具。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者，正紧张地盯着终端屏幕，听到动静猛地回头，手中下意识地抓起了一旁放在工具箱里的扳手。
“铁叔，是我。”凌霜拉下遮面的布巾。
被称为铁叔的老者看清是凌霜，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随即又被巨大的惊喜取代：“凌丫头！你……你还活着？！太好了！”他激动地站起身，眼眶有些发红，但当他看到凌霜身后的张凡时，眼神又立刻充满了警惕，“这位是……？”
“自己人。”凌霜言简意赅，“张凡，我在回响之地的同伴。铁叔，组织现在情况怎么样？我哥他……”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铁叔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悲戚和疲惫：“凌先生他……唉……你们失踪后不久，议会就发动了前所未有的清剿行动，‘秩序之眼’几乎无处不在……我们损失了超过七成的成员，几个主要据点全被端了……现在只剩下几个像这样的安全屋还在运转，彼此联系都变得极其困难。”
他走到终端前，快速调出一些加密数据流和城市监控的碎片画面。“‘方舟计划’确实提前了，宣传口径变成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外部威胁，择优保存文明火种’，但筛选标准变得极其严苛，甚至可以说是……随机抹除。任何被检测到有‘不稳定倾向’或‘潜在反抗意识’的个体，都会被直接标记，下一轮‘清理日’就会被上传。”画面中闪过一些街道上突然被执法机器人带走的平民，以及某些区域夜晚传来的短暂骚乱和能量枪开火的光芒。
“主脑的力量渗透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秩序之光’网络现在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监视和控制系统。”铁叔指着屏幕上那些代表着数据流和能量监测的光点，“我们怀疑，它不仅在筛选意识，更是在汲取所有连接网络者的精神能量，用来维持那个脆弱的‘世界壁垒’，或者……滋养它自身。”
张凡看着屏幕上那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数据流，静水之核让他能模糊感知到那网络中流淌的、属于亿万意识的细微哀鸣与恐惧。这与晶壁回廊之灵所说的“滤网协议”、“生物电池”何其相似！
“我们必须阻止它。”张凡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仅仅是拯救被蒙蔽的人，更是为了打破这个虚假的循环。”
铁叔看向张凡，眼神复杂：“年轻人，我知道凌先生很看重你，凌丫头也信任你。但……谈何容易？主脑的本体深藏在议会大厦地底的‘秩序之源’，那里是它力量的核心，防御等级是最高级别。别说进去，就连靠近都难如登天。我们之前几次尝试渗透，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我们有必须去的理由。”凌霜握紧了拳头，兄长的身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而且，我们掌握了关于‘循环’和‘世界壁垒’的真相，必须公之于众！”
“真相……”铁叔苦笑一声，“在主脑掌控一切信息渠道的现在，散播真相比摧毁它的本体更容易引来灭顶之灾。”他话锋一转，指向屏幕上一个被重点标记、不断闪烁的红点，“不过，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截获了一段高度加密的指令碎片，破译后发现，主脑似乎正在调动大量的资源和算力，用于加固‘秩序之源’的某个特定外围节点——‘尖塔’能源中继站。”
“尖塔？”凌霜皱眉，“那里是供应议会大厦及周边区域能量的核心枢纽之一，防御同样严密。”
“没错。”铁叔点点头，眼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技术人员的敏锐，“但根据指令分析，这次加固并非常规维护，而是显得有些……仓促和被动。似乎‘秩序之源’内部出现了某种不稳定的能量泄露，需要‘尖塔’提供远超平时的能量进行压制和稳定。”
张凡心中一动，与凌霜对视一眼。他们都想到了在回响之地，凌啸天牺牲自我重创主脑分身的那一幕！难道……那场战斗造成的伤害，并非仅仅局限于分身，甚至影响到了位于新京的本体？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存在的、主脑防御体系的薄弱点！
“能量泄露……不稳定……”张凡沉吟道，“如果能扩大这种不稳定，或许能迫使主脑露出更多破绽，甚至干扰它对‘方舟计划’的控制。”
“理论上是这样。”铁叔表示赞同，但脸色依旧凝重，“但‘尖塔’的防御力远超刚才你们解决掉的那些外围执行队。那里常驻着至少一个小队的‘秩序裁决官’，都是经过高度改造、实力接近七阶的精英，还有覆盖性的能量武器和自动化防御系统。强攻几乎没有胜算。”
“不需要强攻。”张凡的目光落在终端屏幕上“尖塔”的结构图上，静水之核带来的清晰思维让他迅速分析着各种可能性，“既然是能量中继站，其内部必然有复杂的能量管道和控制系统。或许……我们可以从内部着手。”
凌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潜入？利用能量泄露做文章？”
“没错。”张凡指向结构图上几个关键的能源节点和过滤系统，“如果能潜入进去，在这些关键节点制造更大的混乱，或者……将某种‘杂质’注入能量流，反馈回‘秩序之源’……”
这个计划极其冒险，但比起正面强攻议会大厦，可行性无疑高了许多。一旦成功，不仅能打击主脑，还可能为后续行动创造机会。
铁叔看着两人，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既然你们决定了……我这边还能提供一些帮助。‘尖塔’的部分老旧维护通道图纸我还保留着，虽然大部分已经被封死或监控，但或许还有可以利用的缝隙。另外，我可以给你们准备一些能够干扰低阶能量探测和伪装身份的小玩意儿。”
时间紧迫，计划初定。
在铁叔的帮助下，张凡和凌霜迅速更换了符合下层工人身份的破旧衣物，脸上也做了一些简单的伪装。铁叔将存有图纸和信息的微型芯片交给凌霜，又递给他们两个伪装成工具腰包的应急装备。
“一切小心。”铁叔看着准备再次踏入黑暗的两人，语气沉重，“‘破晓’的火种，不能再轻易熄灭了。”
凌霜重重地点了点头。
张凡则看向那通往地面的幽暗管道入口，眼神深邃。
暗流已然涌动，而他们的目标，直指那支撑着新京虚假光芒的能源尖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