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漪那场带着泪水与悔意的深夜道歉,本该像一股清泉,润泽久旱的土地。可落在林晚照心里,却只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很快便被更深沉的平静吞没。
那扇门关上的刹那,隔开的不仅仅是母女之间的空间,更是一层无形却坚硬的心防。
林晚照接受了道歉,却没有说出原谅。那份礼貌到疏离的淡然,就像在宣告:某些东西,已经无法复原。
而对江心柔而言,母亲的那次低头,不是安慰,更不是救赎,而是彻底压垮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监控录像下的赤裸曝光,让她当众丢尽了脸面。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所有同学、老师、甚至陌生人的目光,全都像利刃一样钉在她身上——失望、鄙夷、厌恶,夹杂着幸灾乐祸。那种赤裸裸的羞辱,比千刀万剐还难受。
她本以为回到学校,可以凭借人脉和人情缓解风声,结果却比想象更残酷。
课间,她推开教室的门,瞬间听到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眼神复杂。等她坐下,那些本该和她关系最好的同学,全都避之不及。
李莉、孙薇,曾经跟在她身边前呼后拥的“闺蜜”,如今见了她就像见了瘟神,连正眼都不敢瞧。她去找她们说话,换来的只是慌乱的借口和落荒而逃。
“听说了吗?她被记大过了。”
“以后还怎么评优评奖?完了。”
“要是我是她,干脆退学算了。”
那些声音不大不小,偏偏能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学校的处分很快下来——记大过处分,校内公开通报批评,取消本年度所有评优评奖和活动资格。
一纸通报,白纸黑字,贴在公告栏上,像给她的名字钉上了一块羞耻碑。
同学们路过时,指指点点,眼神里全是看笑话的幸灾乐祸。她站在不远处,望着那通报上的“江心柔”三个字,眼泪几乎要崩出来,却硬生生咬住嘴唇,死死忍住。
——她不能哭,她不能再示弱。可现实却告诉她,她已经死了。至少在明德,她的“江家千金”光环彻底破碎,社交意义上,她已经被判了死刑。
如果说学校里的孤立还可以忍受,那么江家的冷漠,才是真正把她逼疯的利剑。
江瀚远几乎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偶尔从楼梯口经过,父亲投来的眼神,冷漠、复杂、失望,像一面无形的墙,把她隔绝在外。
爷爷更是再无半点消息,像是她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
而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母亲沈清漪的转变。
她再也不是那个第一时间替她出头、想尽办法帮她遮掩的母亲了。那次对林晚照的深夜道歉,仿佛划开了一道口子,让她的心彻底偏斜。
晚餐时,母亲会主动给林晚照夹菜,甚至会轻声问她学习紧不紧张。对她,虽然也会象征性地问一句“今天怎么样”,可那语气里的躲闪和小心,让江心柔感觉不到温暖,反而是刺骨的冷漠。
“公平。”
母亲口中所谓的公平,在她眼里,却是最赤裸的背叛。
过去属于她一人的宠爱,如今要分一半给那个该死的林晚照?!甚至,有时候,她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的目光里,流露出的竟是对林晚照的欣赏,对她的惋惜!
不!她受不了!
她是江家的女儿,是这座豪宅里唯一的公主!凭什么她要和一个乡下丫头分享母亲的爱?凭什么她要被所有人嫌弃,而林晚照却被捧上天?!
那一夜,她蜷缩在房间角落,指甲把手心掐得血肉模糊,整个人如同一头困兽。
嫉妒、怨恨、不甘、绝望……所有负面情绪像毒藤一样疯狂生长,缠绕她的心,直到她几乎窒息。
“凭什么……”她低声嘶吼,像野兽一样抓挠着梳妆台,昂贵的木料被她生生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划痕。
镜子里,映出她憔悴、狰狞的脸。眼神通红,唇角发抖,像个被恶鬼附身的疯子。
“都要抛弃我是吧……都嫌弃我……都说林晚照好……呵……”她盯着镜子,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带着彻底的癫狂。
“那就一起完蛋啊!”
她猛地扑到梳妆台前,双眼血红地盯着镜中的自己,牙齿几乎咬碎:“我不好过,你们谁都别想好过!林晚照,你更别想!”
一个又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
要是能捏造丑闻呢?要是能找记者写黑稿呢?要是能p出一些所谓的“丑照”,发到网上呢?要是能让人偷拍、编造一些不堪的绯闻呢?
——到时候,谁还会在乎你解过多少题?谁还会记得你是“奥数满分”?所有人只会记得,你是个不堪的女人,是个靠手段爬上去的假学神!
她的心脏狂跳,血液像沸腾一样冲上脑门,兴奋得手都在抖。
“哈哈……哈哈哈哈……”她仰头大笑,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疯狂到连佣人路过都心惊胆战,不敢靠近。
她猛地拉开抽屉,翻出一把锋利的美工刀,死死攥在手里,冰冷的金属让她浑身颤抖,却是快感。
“等着吧,林晚照。”她咬牙切齿,声音嘶哑得像诅咒,“你以为你能高高在上?你以为你能风光无限?呵……我要让你从天堂摔到地狱!”
她在镜子前低声咆哮,仿佛那个最恨的人就在面前。
“你毁了我的一切,那我就毁了你的一切!你让我失去所有,那我就让你也被全世界唾弃!”
美工刀反射着森冷的月光,她的脸上,泪水与疯狂交织,狰狞到可怕。
那一刻,她不再是昔日那个被众人簇拥的“江家千金”。
她被嫉妒彻底吞噬,化成了一头恶毒、疯狂的猛兽。
理智崩塌,善良不再。
剩下的,只有黑暗的心。
而林晚照,对此一无所知。
此时的她,依旧在灯下安静刷题,像往常一样平静淡然,眼神专注坚定。她不知道,一场新的风暴,正在不远处酝酿。
风暴尚未到来。
而这平静,正是最可怕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