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璋点头,在老朱的角度看,确实是这样,姚广孝这样的人不能留,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奇才。
朱瑞璋正在心里嘀咕呢,老朱突然一拍大腿,“哎哟!咱咋把这茬给忘了!”
他脸上的严肃瞬间褪去,换上一副懊恼又急切的模样,扭头盯着朱瑞璋,
“重九,咱娘的牌位呢?你给咱娘带来杭州了,咱到现在还没给娘上柱香、磕个头,这心里头堵得慌!”
朱瑞璋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这记性,这会儿才想起娘。”
他起身道,“娘的牌位我安置在东厢房的正屋,每日香火没断过,走,我带你过去。”
老朱被说得脸上发烫,挠了挠头,也不反驳,
只是催着朱瑞璋:“快,快带路!咱得给娘好好赔个不是,顺便跟娘说说,现在大明越来越好,南征也打了胜仗,让她在天有灵也能安心。”
常遇春在一旁起哄:“陛下,臣也跟着去拜拜老祖宗,请她老人家保佑咱大明风调雨顺,打仗也能节节胜利!”
东厢房收拾得干净整洁,正屋中央摆着一张供桌,上面铺着素色锦缎,
淳皇后的牌位端端正正地立在中央,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青烟袅袅,旁边还摆着水果、糕点等供品。
刚踏进房门,老朱就收敛了所有神色,脸上满是恭敬与肃穆。
他快步走到供桌前,先是对着牌位深深鞠了三躬,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扶着冰凉的地面,额头重重磕了下去:“娘,儿子来看您了。”
一声娘出口,这位杀伐果断的帝王,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之前儿子糊涂,跟重九闹了矛盾,让您担心了。”他又磕了一个头,额头贴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
“您走得早,没享过一天福,儿子们现在出息了,打下了大明的江山,让百姓们能吃饱穿暖,您在天有灵,也该开心了。”
“重九把您的牌位带来杭州,儿子本该一到就来看您,可偏偏给忘了,是儿子不孝。”老朱的肩膀微微颤抖。
朱瑞璋站在一旁,看着老朱跪地磕头的背影,眼眶也有些发热,
陈氏的离世,肯定是他们兄弟心中永远的痛,也只有提起陈氏的时候,老朱才会露出本来的样子。
他也走上前,在老朱身边跪下,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头。
马皇后站在门边,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常遇春也对着牌位躬身行了三礼,不敢打扰这兄弟俩与母亲的“对话”。
老朱磕了三个头后,才缓缓站起身,又对着牌位作了三揖,这才转过身,脸上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只是眼眶还有些发红。
“以后不许带着咱娘到处跑。”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但朱瑞璋却不以为然,真到了生死关头,你看我听不听就完了。
一行人回到正厅,重新坐下,兰宁儿让人换了新的茶水和点心。
老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才开口道:“在杭州待着是舒坦,就是不知道朝中的事怎么样了,胡惟庸那小子能不能扛得住。”
朱瑞璋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随意地问道:“你这一出来,朝中的事都交给胡惟庸了?”
“可不是嘛。”老朱放下茶杯, “咱走得急,就让胡惟庸暂代朝中事务,有大事就让他飞鸽来报。”
朱瑞璋端着茶杯,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胡惟庸啊,老朱就这么放心他?
不过随即他也就明了了,就老朱这德行,估计有别样的心思,指不定是给胡惟庸下套呢。
他目光落在老朱略带深沉的脸上,慢悠悠道:“你让胡惟庸暂代朝政,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老朱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看向朱瑞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哦?你倒说说,咱醉翁之意在哪?”
“还能在哪?”朱瑞璋嗤笑一声,
“你故意放权,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胆子,能拉多少人下水。
胡惟庸这人心胸狭隘,权力欲又重,你不在应天,他必然会趁机排除异己、培植亲信。
到时候你就记在小本本上,等他把狐狸尾巴露全了,你再一网打尽,既清理了朝堂蛀虫,又能震慑百官,这算盘打得,应天城里都能听见响。”
老朱哈哈大笑,拍了拍大腿:“还是你小子懂咱!胡惟庸自从接替了李善长之后确实蹦跶得厉害,咱也没想现在就收拾他,他现在还有用呢。
这次咱离京,正好给他个机会,让他把有些猫腻都摆到明面上,到时候也是个由头。”
常遇春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挠了挠头道:“陛下,秦王殿下,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既然知道胡惟庸不是好东西,直接拿下不就完了,何必这么麻烦?”
马皇后笑着解释道:“伯仁,你呀,还是不懂陛下的心思。
胡惟庸在朝中党羽众多,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贸然动手,难免会引起朝堂动荡。
陛下这么做,是想让他自曝其短,到时候处置他,百官无话可说,百姓也会心服口服。”
常遇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是夜,朱瑞璋刚送儿子回房,没走多远就见老朱背着手站在书房门口,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褪去了白日里的嬉笑,竟透着几分落寞。
“还没歇?”朱瑞璋走上前,推开虚掩的书房门。
老朱抬眸看他,眼神里没了帝王的威严,倒多了几分寻常兄长的温和:“心里装着事,睡不着,想跟你说说话。”
走进书房,朱瑞璋给老朱倒了杯热茶,递过去:“白天人多嘴杂,想说的话也没说透。现在正好,咱俩好好聊聊。”
老朱接过茶杯,却没喝,书房里的空气也诡异的安静下来,只有沉香燃烧的细微声响。
朱瑞璋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他看着老朱鬓边的银丝,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问出了那句憋了许久的话:
“哥,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我兄弟二人,自小相依为命,从濠州的泥地里一起爬出来,一起挨过饿、一起受过冻、一起在刀枪丛里滚过,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我兄弟竟相疑到了这种地步?”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破了表面的平静。
老朱的身子一僵,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抬起头,看着朱瑞璋眼中的困惑与委屈,喉结滚动了几下,却没能立刻说话。
窗外的风似乎大了些,吹动着廊下的灯笼,光影在墙上晃动,如同两人心中翻涌的回忆。
“还记得咱爹娘走的那年不?”老朱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缓缓开口,
“那年先是黄河决堤引发水灾,后来又遇旱灾、蝗灾,粮食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随之还爆发的瘟疫在饥民中快速蔓延。
咱家贫困无粮,无力抵御灾荒与疫病,元兵还到处抓人,短短时间内,咱爹娘、兄长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