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呢。”
道清仙尊安坐于仙鹤背羽之上,望着那道下坠的白色身影,拂尘轻扫间,一声长叹漫过风雪。
“轰——!”
凤鱼清的身躯重重砸在冰川深处。
厚逾近万丈的玄冰应声炸裂,蛛网般的裂痕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她喉头腥甜翻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殷红的血珠溅在胸前素白的衣襟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妖异红梅。
但很快,她扶着剑鞘缓缓站起。
三尺青峰仍牢牢攥在手心,单薄的身影在呼啸的寒风中微微摇晃,却始终不曾弯折。
如同一株在绝境中倔强生长的孤松。
“好好躺下受死,岂不省事?”
云端之上,逐狼仙王望着下方那抹渺小的白色,冷笑出声。
“便是拖延到天荒地老,死人也难复生,何苦白费力气?”
“依老夫看,她早已是疯魔了。”
“百万年尘归尘,土归土,真当自己是开天辟地的神尊,能逆转轮回不成?”
“若凤无败能够复活,那蒙格里岂不是也要从坟里爬出来?简直是笑话!”
“识相的便束手就擒,莫要再耽搁时辰,也许两位仙尊大人慈悲,还能给你个痛快。”
“凤无败的妹妹?我瞧着也不过是个空有皮囊的蠢货。”
“有这般妹妹,想来那凤无败...”
云端之上,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甚至还有人在嘲讽凤鱼清的兄长凤无败。
而冰面上的凤鱼清神色异常平静,像结了冰,唯有那双曾映过桃花的眸子,熠熠生辉。
“我名凤鱼清。”
她缓缓将长剑横于眼前,莹白的双指并拢,自剑身轻轻划过。
清冷的声音穿透漫天风雪,直抵云端:“诸位既自恃高高在上,掌天地乾坤。”
“那今日,我有一剑。”
“请诸位仙家品鉴。”
顿了顿,她指尖在剑身轻轻一叩,平静的眼神陡然漾起一丝温柔,似在追忆遥远的过往。
“对了。”
“这一剑,是家兄所授。”
“名为——葬仙!”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掌中的长剑突然发出一声龙吟般的清啸。
剑身在寒风中嗡鸣震颤,仿佛藏了百万年的锋芒正从沉睡中苏醒。
“呼。”
剑身突然腾起幽蓝色的火焰,那火焰并非凡火,如同来自九幽的冥火。
烧得空气噼啪作响,连周遭的寒气都被蒸腾成白雾。
随后,凤鱼清足尖在冰面上轻轻一点,蛛网般的裂痕却瞬间蔓延百里。
她整个人化作一道白虹,拖着长长的幽蓝色焰尾直冲云霄。
这一次,她没有单独锁定西极仙尊,也没有锁定道清仙尊,而是将剑尖指向了漫天仙家。
没有精妙的轨迹,没有复杂的变化,只有一股一往无前的锋芒。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剑,要将所有挡路者尽数劈开。
“她燃烧了修为。”
仙鹤之上的道清仙尊开口道。
“垂死挣扎罢了。”
西极仙尊半垂眼眸,声音淡漠。
“谁来?”
道清仙尊看向西极仙尊。
虽然凤鱼清的杀招他与西极不放在眼里,但对方的目标是所有人。
他们不放眼里,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扛下,若是不拦,必定死伤无数。
“我来。”
西极仙尊迈出一步,赤着的上身爆发出更盛的金光,金色梵文如潮水般涌向剑虹,想要将其禁锢。
可这一次,梵文刚触到幽蓝火焰,便被灼烧得滋滋作响。
最后竟只能勉强减缓剑虹的速度,无法彻底拦下。
这一次,西极仙尊淡漠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道清仙尊坐在仙鹤上,手中拂尘轻轻晃动,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好一个葬仙。”
“凤无败当年的剑道杀招,竟被这丫头学了七八分。”
“但她终究不是凤无败。”
西极仙尊淡声道,随后缓缓抬起手掌。
“是啊,我终究不是我的兄长。”
忽然,贯日剑虹下的凤鱼清朝着西极仙尊一笑,一往无前的气势陡然一变。
“我是凤鱼清。”
话音落下,凤鱼清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西极仙尊眼神闪过一丝错愕,体内刚升起的仙力一滞。
“啊!”
惨叫声突然响起。
只见一道贯日剑虹在漫天仙舟中肆虐,所过之处,仙帆破碎,船身断成两截。
无数仙家子弟陨落。
此时,先前还在对凤鱼清冷嘲热讽的各路仙家,再无半分高高在上的姿态。
很多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被贯日剑虹的尾焰给吞噬殆尽。
凤鱼清的白发被风吹得狂舞,白衣上的血迹与火焰交映,眉心的朱砂痣在剑意催动下红得似要滴血,整个人宛如从炼狱归来的修罗。
此刻,她便是在用这一剑告诉所有人。
她是凤无败的妹妹,是那个能让兄长为之骄傲的凤鱼清。
“够了。”
平静的声音响起,道清仙尊终于出手。
他并未动用杀招,只是屈指一弹。
一枚莲子从袖中飞出,莲子在空中化作一道青绿色的光壁,轻轻撞在剑虹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清脆的“叮”鸣,幽蓝火焰瞬间熄灭,剑虹的势头戛然而止。
而凤鱼清好似彻底油尽灯枯,手中长剑脱落,整个人也朝下方坠落而去。
她视线开始模糊,但看着某个方向,眼神浮现出一丝笑意。
——那里,是被她一剑搅得七零八落的仙舟群。
那些人看向她的眼神里,再无嘲讽。
只剩下恐惧与忌惮。
这一剑也破开了阴影,没了仙舟群的遮挡,阳光再次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
凤鱼清伸出手,要抓住那柄陪伴了她百万年的长剑,但指尖却在触到剑柄的前一刻停住。
因为,她没了力气。
“轰!!”
凤鱼清再次重重砸在冰川上,三尺长剑倒插在不远处的冰面上,在风中哀鸣。
“咳咳。”
冰川裂缝中,凤鱼清不断咳出鲜血,整张艳丽清绝的脸瞬间沾满鲜血。
阳光透过白发照在她脸上。
血色与刺眼阳光下,她恍惚好似看到百万年前的桃花树下,兄长正笑着朝她伸出手。
“鱼清别怕,兄长在。”
“兄长...”
“鱼清没有丢你的脸吧?”
凤鱼清颤抖的伸出手,脸上带着淡笑,被血色浸染的视线下,兄长的身影模糊不清。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幻觉。
忽然,凤鱼清一怔。
因为她的手传来温热的触觉,她的手被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