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城的日子,平静而充实。
陈长生租下的洞府位于城池上层,灵气充沛,禁制完善,可俯瞰部分城景与远方无垠海面。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室中度过,参悟“暗之碎片”中蕴含的黑暗本源法则,研究虚空星图,巩固化神修为,偶尔外出购买所需或打探消息。
“暗之碎片”虽然无法融入归墟塔影(缺乏对应星钥或特定条件),但其本质极高,乃是极致的“黑暗”本源显化,与“光明”相对,代表着吞噬、隐匿、沉沦、归寂等意境。参悟其中道韵,让陈长生对“归墟”中“终结”与“吞噬”的一面有了更深理解,甚至隐隐触类旁通,对“魂之匙”的灵魂吞噬、“刹那”的时间湮灭也有了新的想法。他的归墟之力,变得更加深邃难测。
期间,他也与公输禹见过几次,确认飞舟炼制进度,并在关键节点,按照要求,滴入自身精血与分割的一缕神魂印记,融入飞舟核心。他能感觉到,那艘尚未成型的飞舟,已然与他有了一丝玄妙的联系。
一年时光,对于化神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这一日,陈长生正在参悟黑暗法则,忽有所感,取出与公输禹联系的传讯符,其中传来公输禹略带疲惫却充满兴奋的声音:“陈道友,飞舟已成,请来‘天工火狱’一观!”
陈长生眼中精光一闪,身形瞬间消失在洞府中。
天工火狱,并非地狱,而是天工城地底深处,引动地心熔岩之火,构建的巨型炼器工坊。这里温度极高,寻常金丹修士都难以久待。
当陈长生在傀儡引导下,步入火狱最核心的巨型平台时,即便以他的见识,眼中也不由露出一丝赞叹。
平台中央,悬浮着一艘流线型的飞舟。
飞舟长约三十丈,宽八丈,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银色,表面流淌着星辰般的微光,正是以“万年星辰木心”为龙骨,“幽冥玄铁”混合其他珍稀金属锻造船身的结果。船身线条优雅而充满力量感,布满了玄奥复杂的防御与隐匿阵纹。船首尖锐,如同一柄破开虚空的利刃,两侧各有三对收拢的、仿佛由“遁空金”打造的金属翼板。船尾则是六个排列成环形的、不断吞吐着微弱蓝光的推进法阵核心。
整艘飞舟,静静悬浮在那里,便散发出一种沉稳、坚固、而又灵动迅捷的气息,其灵压波动,赫然达到了极品灵宝的层次,无限接近传说中的通天灵宝!
“好一艘‘星骸级’虚空飞舟!”公输禹抚须笑道,眼中满是自豪,“此舟老夫命名为‘逐星’,取追逐星辰、横渡虚空之意。其船身足以硬抗化神中期层次的虚空乱流与寻常空间碎片冲击;外层‘九天云母’涂层,可大幅削弱九天罡风侵蚀与能量探测;核心以‘虚空晶石’驱动,配合‘遁空金’推进阵,短距跃迁速度堪比化神后期遁速,长距巡航亦极快;内置三层复合防御阵法,可抵御神魂、能量、物理三重攻击;船首配有一门‘破界灵光炮’,威力堪比化神初期全力一击;更有隐匿、探测、生活、修炼等各类辅助阵法一应俱全……”
公输禹详细介绍着“逐星号”的种种性能,显然对此作品极为满意。
陈长生神识扫过飞舟,仔细感应,微微点头。这艘飞舟的炼制,确实达到了他的要求,甚至在某些方面有所超出。公输禹不愧是天工城首席宗师。
“公输大师辛苦了。”陈长生支付了剩余费用,并额外赠送了一瓶对元婴修士大有裨益的“九转凝婴丹”作为酬谢。
公输禹大喜,连声道谢,又将操控“逐星号”的核心令牌、详细阵法图录、维护要领等交给陈长生。
陈长生滴血炼化核心令牌,顿时,与“逐星号”那种玄妙的联系变得清晰无比,仿佛飞舟成了他身体的延伸。心念微动,飞舟便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船身阵纹逐一亮起,灵光流转。
“恭喜道友得此宝舟!”公输禹拱手道,“预祝道友虚空之行,一路顺风,得偿所愿!”
“承大师吉言。”陈长生回礼,随后不再停留,操控“逐星号”缓缓升空,从天工火狱的特殊通道,直接飞出了天工城,来到了外界的广阔天空。
他没有返回洞府,洞府内并无重要物品遗留。心念一动,“逐星号”船身微光一闪,瞬间进入了隐匿状态,除非修为远超于他且刻意探查,否则难以发现。
随后,飞舟调转方向,化作一道几乎微不可查的流光,朝着东方天际,那无尽汪洋与虚空交接之处,疾驰而去!
目标——洪荒古路残骸!
根据星图与多方信息,想要抵达那片位于无尽虚空深处的坐标,需要先穿越“九天罡风层”。
所谓九天罡风层,是包裹在此界(或者说东胜神洲所在主世界)外围的一层狂暴能量带,由各种混乱的灵气、空间碎片、星辰射线等构成,威力巨大,且越往外,罡风越烈,乱流越强,是阻隔低阶修士探索虚空的天堑。通常只有化神修士,凭借强横的肉身与法力,或借助特殊法宝,才能尝试穿越。
“逐星号”速度极快,不过半日,便已抵达东海上空极深处。前方的天空不再是蔚蓝,而呈现出一种扭曲的、五彩斑斓又暗藏危险的景象,剧烈的能量波动即便隔着飞舟都能清晰感受到。
“进入罡风层。”陈长生操控飞舟,外层“九天云母”涂层光芒流转,船首微微下沉,如同利剑般,一头扎入了那狂暴的能量带中!
嗡——!
飞舟剧烈一震!仿佛撞入了粘稠的金属液体中,速度骤降!
舷窗外,不再是白云蓝天,而是无数道五颜六色、如同锋利刀刃般的能量乱流呼啸而过,狠狠切割在飞舟的防护光罩上,激起密集的火花与涟漪!更有一些细小的空间碎片,如同子弹般撞击而来,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逐星号”的防护阵法全开,三层光罩将船身牢牢护住,稳如泰山。船身轻微震动,但结构无比稳固,并未受到实质性损伤。
陈长生站在主控室内,透过特殊的观测阵法,冷静地看着外界的狂暴景象。罡风层的威力,果然名不虚传,若无“逐星号”,单凭他自身硬闯,虽也能通过,但消耗必然巨大,且要时刻警惕,远不如现在轻松。
飞舟稳定而坚定地向前推进,破开一层又一层愈发猛烈的罡风乱流。
如此航行了三日,外界的能量乱流渐渐发生了变化,色彩趋于灰暗,其中夹杂的空间碎片越来越多,有时甚至能见到大块如同山岳般的陆地或星辰碎片,在乱流中翻滚、碰撞、湮灭。这里已经是罡风层的深处,接近与外界虚空的交界。
又过了一日,前方豁然开朗!
狂暴的罡风与乱流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空旷、寂静、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无尽黑暗!
点点星辰,在遥远到难以想象的距离外,散发着冰冷而恒久的光芒。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空气,没有灵气(或者说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只有冰冷的虚空,以及偶尔划过、拖着长长尾迹的陨石或能量流。
这里,便是真正的无尽虚空!
“逐星号”微微调整姿态,稳定下来。陈长生看着舷窗外那浩瀚无垠的星空,心中亦生出一丝渺小与敬畏。与这无垠宇宙相比,个人再强的力量,也显得微不足道。
他取出星图,神识沉入,开始校准方位。
星图指示的“洪荒古路残骸”坐标,并非指向某个固定的星辰,而是虚空中的一个相对位置,需要以某些特定的“路标”(如某些特殊星辰、稳定的虚空能量节点、上古遗留的阵法信标等)进行参照定位。
陈长生对照着星图与“逐星号”上自带的星图阵法,很快确定了第一个“路标”——一颗散发着独特暗金色光芒、体积不大却异常稳定的“定星”。
“目标锁定,开始巡航。”
“逐星号”尾部推进法阵蓝光大盛,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颗暗金色星辰的方向,开始了漫长的虚空航行。
虚空之中,寂静得可怕,只有飞舟阵法运转的轻微嗡鸣。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唯有星图上的坐标在一点点接近。
航行中,也并非一帆风顺。偶尔会遇到小范围的“虚空乱流带”,那是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充斥着毁灭性能量的区域,需要小心绕行或强行穿过。也曾遭遇过一些游荡在虚空中的奇异生物,有的如同透明的能量水母,有的形似巨大的骨鱼,大多灵智低下,但实力不弱,有些甚至能达到元婴层次,不过对于“逐星号”的防御与陈长生的实力而言,构不成威胁,要么避开,要么顺手解决。
更多的时候,是漫长的、枯燥的航行。陈长生除了必要的操控和警戒,大部分时间都在飞舟的静室中修炼、参悟,或者研究星图,推演可能遇到的情况。
如此,在虚空中航行了不知多久(虚空难以准确计时,约莫相当于外界两三月),星图指示的坐标,终于越来越近。
这一日,陈长生心有所感,从入定中醒来,来到主控室。
透过观测阵法,可以看到前方极远处的虚空背景中,出现了一片极其庞大、难以形容的……断裂带!
那并非星辰,也不是普通的空间裂缝,而是一片由无数破碎的陆地、山脉、河流、宫殿废墟……扭曲纠缠在一起,形成的、绵延不知多少万里的恐怖景象!这些碎片并非静止,而是在某种诡异的力量作用下,缓慢地旋转、碰撞、分离,仿佛一条被巨力撕扯、崩断后,残骸依旧在惯性下漂浮的“道路”!
碎片之中,偶尔可见巨大的、早已失去生机的生物骸骨,有断裂的撑天巨柱,有干涸的浩瀚海洋轮廓,更有一些区域,弥漫着混沌的雾气,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古老与破败气息。
洪荒古路残骸!
终于到了!
陈长生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归墟塔影,尤其是那代表“混沌”核心的位置,对前方那片残骸深处,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渴望与共鸣!
“混沌核心碎片”,必定就在其中!
他操控“逐星号”放缓速度,小心地靠近这片危险而浩瀚的残骸带边缘。
接下来,才是真正挑战的开始。在这片法则不全、危机四伏、不知隐藏着多少上古凶险与秘密的破碎世界里,寻找一块特定的碎片,无异于大海捞针,且步步杀机。
但陈长生毫无畏惧,只有坚定的信念。
他收起“逐星号”(体积太大,在残骸中不便行动),骑着老牛,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然后,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片漂浮着无尽岁月尘埃的——洪荒古路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