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车厢中除了他之外,却只看到盛潇潇和崔响两姐妹以及李观棋三人,唯独不见宝姨的身影……
而且马车之中,更是无缘无故的多出了一个身穿粗布蓝衣的小姑娘……
她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发间只插着一支素银簪子,看年岁与自己的侍从青禾相仿……
那小姑娘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又畏惧……
祝无恙不疑有他,还以为这个小姑娘是与旁边马车给田重讲解定县的那个老头有关,或许是老头的孙女之类的亲戚……
他轻咳一声,缓解了一下喉咙的干涩,尬笑一声后对着盛潇潇说道:
“潇潇,宝姨去哪了?她怎么没在车里?”
结果盛潇潇似乎是还在生他的闷气,听到他的声音后,只是冷冷地白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看向窗外,压根没搭理他……
只不过那眼神里的嫌弃与不满,像是在嫌弃什么不懂事的顽童……
而盛潇潇身边的崔响,脸上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将话又咽了回去……
还好李观棋见没人搭理他,帮他挽回了一些尊严,只见李观棋此时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用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回应他道:
“宝姨说了,说你祝大公子自从祝老爷走了之后,就越来越飘了。好歹你也曾叫过宝姨几年的娘,昨天她不过就是说了你几句,你就能干出这种事情来!所以宝姨现在不想看到你,气呼呼地去田巡检的马车里,帮田巡检的媳妇带孩子去了!”
“啊?!”祝无恙一听,脑子更乱了……
哪跟哪这是?
自己昨日不就是与田重一起,受乐县县令牛大人之邀,去唐龙家里喝了一顿酒嘛!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邻县的同僚之间,少不了这种应酬往来,推脱的话以后还怎么共事,这怎么就叫“飘了”?居然还说什么“干出这种事情”,哪种事情?这厮说什么胡话呢……
祝无恙皱着眉头,拼命回忆自己是不是酒醉之后,对宝姨说过什么过分的话,或是做了什么失礼的举动……
可无论他怎么想,脑海里关于昨夜的记忆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模糊不清,只有断断续续的饮酒、劝酒的片段……
结果崔响这时柔声劝说道:“祝兄,你这次做事,确实是欠考虑了。”
“我?还欠考虑了?”祝无恙更加觉得莫名其妙……
而这时赶马车的张五条,居然也掀开马车帘子,转过头来和祝无恙挤眉弄眼道:
“你们就别再说公子了!公子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有那方面的需求也正常,就是……嘿嘿!有些太心急了点!”
“怎么连你也……?”这下祝无恙更懵了……
明明昨日崔响还挺认可自己的,张五条更是对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如今怎么一个个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话里有话的?
祝无恙虽然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李观棋、崔响和张五条说的这些话,与自己心里想的,应该不是一回事!
“需求……我心急?”
祝无恙沉吟片刻,将目光疑惑地投向那个只顾低着头、紧张地搓着衣角不敢言语的小姑娘……
不知为何,他越看这个小姑娘,越是觉得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尤其是当他注意小姑娘的那双纤纤小手之时……
突然!他的脑海中像是有一道闪电劈过,一些片段的记忆瞬间涌现出来……
喧闹的酒宴、觥筹交错的身影、一个端着酒壶的纤细身影、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唐突的夸赞……
祝无恙的脸色骤然煞白,随即大惊失色……
而在这里,却不得不提到一个大宋文人之间颇为常见的“雅”病,那便是这些文人雅士们,总会在酒宴喝到兴起之时,或是看上了别人家中的小妾、侍女,当场便与人交换或是索要……
这种情况,就连名满天下的大文豪苏东坡也不例外,他就曾将自己的小妾与友人交换过……
由此可见,在一些士绅名流以及达官贵人的眼中,小妾或是侍女的地位,有时还不如一匹骏马、一件古玩,说送就送,说换就换,全凭一时兴起……
而祝无恙,就是在昨夜与乐县县令牛大人、县尉唐龙饮酒之时,因为酒水的刺激,加上白天宝姨与盛潇潇对自己的不满而积郁的心情,竟是当众夸奖为众人倒酒的一个小姑娘的手指真好看……
起初,祝无恙还以为那个小姑娘是唐龙不知从哪得来的小妾,因此已经喝得有些迷糊的他,没来由的想到了另一个手指纤长的倩影,这才会如此唐突地调笑了一句:
“此女手指纤细,肌肤莹白,倒像是个弹琵琶的好手!”
直到唐县尉笑着介绍后,祝无恙才知道,原来那个小姑娘并非唐龙的妾室或是侍女,而是唐龙的外甥女,名为洪巧燕!
只因她的家乡也就是定县上游最近连日暴雨,导致河堤溃坝淹了自家的农田和菜园!
这下家里没了饭辙,小姑娘洪巧燕的爹外出做生意又是小半年没有音讯,于是走投无路之下,小姑娘的爷爷便领着洪巧燕这个孙女,来投奔唐龙这个女婿家里暂住一些时日,而洪巧燕的母亲则是留守在了家中,靠着做些针线活、手工手艺勉强维持生活……
而偏偏赶巧的是,祝无恙竟然当众“夸赞”了洪巧燕……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唐龙听后便以为祝无恙是看上了自家这个外甥女……
再得知祝无恙今年已是二十有二,还未曾成婚,更是大喜过望,当场就要做主将洪巧燕许配给祝无恙做妻子!
只是祝无恙当时虽然已显醉相,但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因此连连摆手拒绝,说自己不宜谈婚论嫁……
唐龙追问其原因,不甚清醒的他却又编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味的强调与洪巧燕素不相识,此事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