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的光晕在香槟杯壁流转，折射出暖融融的光，却驱不散常雅柔太阳穴突突的跳痛。
晚宴上推杯换盏间，她多饮了两杯度数不低的红酒，此刻酒意上涌，连带着鼻腔里馥郁的香水味都变得有些呛人。
眼看宾客们已经开始陆续道别，晚宴步入尾声，常雅柔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悄悄避开了正在和商界前辈寒暄的父母，独自穿过铺着厚重地毯的长廊，往露台的方向走去。
晚风带着秋夜的微凉扑面而来，混杂着庭院里桂花的甜香，她扶着冰凉的栏杆深吸一口气，额角的胀痛总算缓解了些许。
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长廊拐角处缓步走来。
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步伐从容，侧脸的轮廓在廊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是周叙白。
常雅柔想起自己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气质清冷又不失温和，让人很难不留下印象。
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那道身影便停在了她面前。
周叙白转过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丝绒礼盒，酒红色的绒布衬着烫金的绳结，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温润如玉石相击：“我叫周叙白，这是我为念安准备的礼物，可以帮我转交给她吗？”
常雅柔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宴会厅的方向。
透过落地玻璃窗，能看到常念安正被林婉拉着胳膊，站在几位鬓发染霜的长辈中间，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耐心地回应着问话，显然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她心中了然，想必是周叙白不好直接上前打扰，才恰好看到了独自在此的自己。
她收回目光，抬手接过礼盒，指尖触到丝绒的细腻触感，笑着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转交的。”
周叙白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眼底却添了几分柔和：“多谢。”话音刚落，他话锋一转，语气自然地问道：“可以留个微信吗？”
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让常雅柔又是一愣，握着礼盒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没料到话题会如此突兀地跳转，眼底掠过一丝疑惑，却没来得及问出口。
仿佛看穿了她的不解，周叙白补充道：“我还希望你帮我描述一下念安见到礼物的反应，加个微信，方便你之后告诉我。”
原来如此。
常雅柔心中的困惑散去，她没再多想，从精致的手包里拿出手机，解锁后调出微信二维码。
周叙白拿出手机轻轻一扫，好友申请瞬间发送过来，备注栏里写着“周叙白”三个字。
通过好友后，周叙白再次颔首道谢，语气诚恳：“麻烦你了。”说完，他便转身沿着长廊离去，背影挺拔，步履平稳，没有丝毫多余的停留，仿佛这次前来，真的只是为了托她转交那份礼物而已。
宾客散尽时，夜色已经浸浓了庭院。
常念安脸上那抹维持了整晚的得体微笑终于卸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疲惫。
高跟鞋踩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单调的回响，衬得她后背的酸痛愈发明显——应付不完的寒暄、记不住的人名、还有林婉在长辈面前拉着她不停“亮相”的拉扯，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她只想赶紧回到房间，卸了妆、换了这身束缚人的礼服，好好瘫倒在床上。
可刚走到卧室门口，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见斜对面的走廊里走出一道身影。
是常雅柔。
她鬓边的碎发有些散乱，脸上带着酒后的薄红，眼神却清亮得很。
看到常念安，常雅柔脚步顿了顿，随即脸上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从身后拎出一个酒红色的丝绒盒子，递了过来：“姐姐，这是周少托我给你的礼物。”
“周少？”常念安愣了一下，眉梢掠过一丝惊讶，她伸手准备接过那个精致的盒子。
可指尖刚要触到丝绒的触感，常雅柔的声音忽然轻飘飘地响起，带着点试探：“姐姐，周少是在追求你吗？”
她刚要解释“只是普通朋友，你误会了……”，就听“啪嗒”一声脆响——常雅柔的手像是突然没了力气，丝绒盒子从她指间滑落，重重摔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盒盖弹开，里面一枚小巧的红宝石胸针滚了出来，在走廊灯光下滚出几道细碎的光痕，最终停在常念安的脚边。
不等常念安反应过来，常雅柔立刻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声音捏得又细又软，带着刻意的无辜：“哎呀！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拿稳了，都怪我手滑没托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不会怪我吧？”
她一边说，一边还伸手想去捡那枚胸针，姿态做得十足委屈，眼里却没有半分歉意。
常念安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憋闷感瞬间涌了上来，她缓缓蹲下身，捡起那枚沾染了些许灰尘的胸针，她没有看常雅柔那副假惺惺的脸，只是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没关系。”
丝绒盒子的触感细腻柔滑，常念安捏着那枚镶着碎钻的胸针，指尖轻轻摩挲过冰凉的金属边缘，而后缓缓将它放回原位。
她站起身，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没有多余的停顿，径直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常雅柔。
那双眼眸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更没有丝毫起伏的波澜，唯有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厌倦。
常念安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然，之前那些若有似无的敌意，从来都不是她的错觉，常雅柔就是这样，明目张胆又藏藏掖掖地，一直针对着自己。
常雅柔的目光追随着常念安的动作，看她走进房间，才收回视线，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她随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里周叙白的头像。
聊天框弹出，她指尖飞快地敲击屏幕，打出一行字：“她收到了，很喜欢。”
发送完毕，便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手机，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无关紧要的任务。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周叙白很快回复了几句感谢的话，常雅柔瞥了一眼，没有回复的兴致，手指滑动间，切换到了与顾言泽的聊天界面。
屏幕上躺着好几条未读信息，是顾言泽发来的信息，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指尖翻飞，开始耐心回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