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厂的风波,最终以一种大快人心的方式结束了。
苏瑶不仅没被那盆脏水泼到,反而因为展露出的惊人才能,一战成名。
当李厂长把那个因为单位换算错误而导致报废的、价值几千块钱的进口轴承,换成苏瑶计算出的正确配件后,那台趴窝了好几天的精密机床,发出了平稳而有力的轰鸣声。
第一炉加工出来的零件,经过检验,精度完美达标!
整个车间都沸腾了!
工人们把苏瑶围在中间,欢呼着,鼓掌着,那场面比过年还热闹。
李厂长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握着苏瑶的手,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苏瑶同志,你就是我们厂的大救星!大恩人啊!”
县领导王县长也是与有荣焉,当场就拍了板,要给苏瑶请功!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技术问题了,这台机床关系到县里好几个重点项目的进度,苏瑶这一下,等于是间接为国家挽回了上百万的损失!
这功劳,太大了!
当天晚上,县里就在国营饭店设宴,最高规格的,宴请苏瑶和路远。
饭桌上,王县长端着酒杯,满脸红光,一个劲儿地给路远敬酒。
“路团长!我敬你一杯!你真是……真是为我们县送来了一个宝藏啊!你爱人苏瑶同志,不仅是才华出众,思想觉悟更是高!面对污蔑,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这才是我们新时代的女性楷模!”
路远不怎么喝酒,但今天高兴,也破例喝了两杯。他听着别人夸自己媳妇儿,比夸他自己还受用,那张冷硬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嘴角那压不住的弧度,还是暴露了他心里的得意。
苏瑶就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喝着麦乳精,吃着路远给她剥的虾仁。
她对这些官面上的应酬没什么兴趣,但她喜欢看路远那副与有荣焉的傻样儿。
宴会结束后,王县长说什么也要给奖励。
钱,苏瑶和路远是肯定不能要的,部队有纪律。
但物资奖励,却是推脱不掉的。
“苏瑶同志,路团长,你们是咱们县的大功臣!这点东西,是我们县委县政府的一点心意,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王县长不由分说,亲自指挥着人,把一堆东西往路远的吉普车上搬。
好家伙,那阵仗,跟搬家似的。
一辆崭新的“飞人牌”缝纫机!那可是要工业券才能买到的稀罕玩意儿,普通人家想都不敢想。
一辆锃光瓦亮的“凤凰牌”二八大杠自行车!骑出去能引来全村人围观。
还有两大袋子精白面,两大袋子东北大米,明晃晃地印着“特供”两个字。
更别提还有一整扇的猪肉,几只捆好的活鸡活鸭,各种罐头点心,堆了满满一车。
“王县长,这太多了,我们不能……”苏瑶连忙推辞。
“不多!不多!”王县长把手一挥,态度坚决,“跟苏瑶同志做的贡献比起来,这点东西算什么?路团长,你可不能跟我客气,不然就是看不起我王某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
路远对王县长敬了个军礼:“那就多谢王县长和县委县政府了。这些东西,我们收下了。以后县里有什么需要部队支持的,我们义不容辞。”
这话,就相当于一个承诺了。
王县长听得心花怒放。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搭上路远这条线,以后他在县里的腰杆子都能更硬几分。
除此之外,王县长还当着路远的面,给军区周司令打了个电话,把苏瑶的功绩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
电话那头,周司令听完后哈哈大笑,声音洪亮得像是打雷:“好!好啊!我就知道路远这小子挑媳妇儿的眼光错不了!这哪是娶了个媳妇儿,这是娶回来一个文曲星啊!王县长,你放心,苏瑶同志的功劳,我们部队记下了!等他们回来,我亲自给她开表彰大会!”
挂了电话,王县长又告诉路远,县里已经决定,授予苏瑶同志“拥军模范”、“技术革新标兵”等荣誉称号,奖状和事迹材料,会直接寄到部队去,记入个人档案。
这一下,不光是苏瑶,连带着路远这个当丈夫的,脸上都有了光。
……
第二天一大早,吉普车在众人的瞩目下,满载着荣誉和物资,浩浩荡荡地返回了靠山屯。
为了让效果最大化,路远特意没走近路,而是绕着村子开了一圈。
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后面驮着崭新的自行车和缝纫机,车窗里还能看见白花花的大米白面,那视觉冲击力,简直了。
全村的人都从屋里跑了出来,跟在车屁股后面看热闹,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天爷!那是自行车吗?凤凰牌的!”
“还有缝纫机!飞人牌的!我二姨家托人找关系,排了两年队都没买到!”
“你们看那白面!我的妈呀,比雪还白!这得是啥级别的干部才能吃上啊?”
“路远这小子,是真出息了啊!他媳妇儿也厉害,听说在县里帮着解决了大问题,县长亲自给的奖励!”
羡慕,嫉妒,议论……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人群中发酵。
当吉普车缓缓停在路家那座新修好的、带着玻璃碴子的高墙大院门口时,整个村子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路远跳下车,打开后车门,开始往院里搬东西。
他也不避着人,就那么大大方方地,先把那辆锃亮的自行车扛了下来,往院墙上一靠。
然后是那台沉甸甸的缝纫机,他一个人,轻轻松松就给搬了进去。
苏瑶和路母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迎接着村民们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
路母这辈子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她看着那些曾经说三道四的邻里,现在一个个脸上都堆着讨好的笑,腰杆子不由得挺得笔直。
而隔壁,路大柱家。
一家人趴在窗户缝里,看着外面那热闹的景象,一个个脸色比锅底还黑。
王桂花那双被玻璃扎得血肉模糊、包得像猪蹄一样的手,气得直哆嗦。
“凭什么……凭什么……”她咬着牙,嘴里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
那些东西,自行车,缝纫机,白面,大米……任何一样,都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
可现在,这些东西全都进了那个她最痛恨的人家里!
路大柱蹲在炕沿上,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着他那张布满愁苦的脸。他心里清楚,从今天起,他家在靠山屯,算是彻底抬不起头了。
路远家越是风光,就越是衬得他们家像个笑话。
那高高的院墙,那崭新的自行车,那白花花的大米,就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和他家人的脸上。
嫉妒的毒蛇,在他心里疯狂地啃噬着。
他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年货,又看了看自家冷锅冷灶的凄凉景象,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心里慢慢地成形。
你们不是能耐吗?
不是风光吗?
这个年,我让你们也过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