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望来的目光,带着肯定和赞许。
仿佛他回答上了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对子。
张器在心虚的底气下,难得怀疑自己可能是个天才,他弱弱地问道:“要不,你再出一个试试?”
张彦笑着说:“春归花满径。”
张器立马应道:“秋至果盈枝!”
说完他自己都震惊了。
老天奶,这对子咋都这么好对?
这还是他了解的对对子吗!
“书藏千卷韵。”
张彦一边给族长喂药,一边给张器“喂饼”,他出的题目有简单也有难的,但选的题目都有明确的对照规律,这样对下来很容易打通任督二脉。
张器很快就对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自信心疯狂暴涨,甚至觉得自己是被埋没的对对子才子,少年的声音从弱到强,再到后面开始豪气冲天地接道:“笔落万般情!”
这一声吼得太响,就连门外的族人们都听得清清楚楚,掌声随之而来。
张器骄傲地扬起了头:“彦弟,你再出难一点,这些都太简单了!”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飘了。
张彦轻笑,刚打算继续给他出题,外面传来一道浑厚粗糙的声音:“本官也来出个上联吧。”
屠成刚人未到声先来,后面的人看见他,纷纷下跪行礼:“草民拜见县令大人。”
张器闻声赶紧出来迎接跪拜。
张彦担心药会凉,但县令要来又必须迎接,他皱着眉犹豫了一瞬,把药碗放在床边,也跟着迎了出去。
“草民拜见县令大人。”
小小的医馆里,张家族人跪了一地。
屠成刚大步走进来,朝众人道:“都起来吧。听闻你们兄弟在对对子,本官也来凑个热闹,不介意吧张彦?”
张彦想说介意,你耽误我族长喝药了。
但到底身份有别,他只好努力想了个委婉的措辞:“我族长还在喝药,喝完再对。”
张彦的拒绝,把全族人都吓了一跳。
张器眼珠子转得飞快,他使劲朝自家啥彦弟眨眼睛,暗示他对县太爷说话不要这么不客气,很容易被打板子的!
但张彦油盐不进。
天大地大,族长喝药最大。
屠成刚又给气笑了,他想抓住皇上问问这算什么为官之道,他当年也是这么在京城豪横的,结果还不是被皇上揍了好多遍?
眼见着县太爷的面色不对,刚获得信心的张器连忙举手道:“大人,草民愿意跟您一对!”
虽然知道县太爷的学识肯定很高,可他都能跟新晋案首的彦弟对得有来有回,说不定也能对得上县令的对子呢?
屠成刚点头:“行,那你对。”
“上联是:蕊蕊黄花,千秋丹桂谁能折。”
张彦继续给族长喂药。
张器想了想,脑子很快一动,高声道:“点点青霜,万里寒梅自可赏。”
蕊蕊对点点,黄花对青霜,全是对仗。
张器整个人都非常自信。
屠成刚摇头:“不够工整。”
张器:……?
怎么回事,他才刚当了一刻钟的对对子天才,就这么被打回原形了吗?
屠成刚对着床边的少年,侧目问道:“张彦小案首,你来对对?”
张彦手里的药碗已空,最后一勺药喂进去,他拿帕子给族长擦了擦嘴,头都没抬地说:
“滔滔白浪,万仞龙门我独登。”
张器惊得眼睛都瞪出来了!
乖乖,对对子还能这么对吗?
上联问谁等折,下联答我独登……
好狂啊!好狂!
又自信又张狂!
这就是案首的实力吗?
这就是他跟彦弟的差距?
屠成刚的目光也变得犀利,他扬手给张彦鼓起了掌:“不愧是我大雍年纪最小的案首,你这对子要给皇上听见,非给你点个状元不可。”
这评价很高。
张器惊喜得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彦弟,他真是太强了!
张彦谦虚地站起身应道:“不敢去圣前献丑,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屠成刚歪头示意张器出去,张器赶紧把门带上,不在这当碍事的。
屋里只剩两人,以及床上昏迷的族长。
屠成刚走到张族长床前,淡声道:“你家这位老族长,是被周秉礼和何仁义气晕的吧?”
张彦背对着他,目光充满戒备。
但说出的话还是带着童声:“大人所言何意,您难道查到我族长生病的原因了?”
屠成刚一屁股坐在床边,二郎腿往上一翘,粗声粗气道:“别装了张彦,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说什么洽谈转学,不过是你把他们骗去的理由,你的真实目的就是现在的结局吧?”
“你想要的,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公道。”
屠成刚的声音铿锵有力,他越说越笃定,到后面连猜测的语气都没了。
仿佛他只是在阐述事实,而不是来找张彦求证。
张彦有想过自己会被发现,但没有证据他是不可能承认的,少年转过身问道:“草民不解,大人为何觉得这叫公道?”
“律法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才会选择以身入局,自己找那两人讨回公道。
屠成刚倒没避讳他的问题,而是直言道:“因为本官也觉得他们该挨揍。”
“嗯?”张彦愣了下,他提醒道,“大人不知大雍律法?”
屠成刚既然是县令,那最低也该有个同进士的身份,不然也不可能来这赴任。
屠成刚骂骂咧咧道:“本官当然知道大雍律法,但是律法归律法,若是事事都按律法办,本官还会挨这么多揍?”
张彦疑惑:“大人这是何意?”
屠成刚将衣衫扯开,给他看后背密密麻麻的疤痕,至少得有几十道,“瞧,这都是不按律法办事,皇上罚的。”
张彦:……
搞半天,原来你才是魔童降世。
天天在皇帝面前挑衅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