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色的情欲犹如在黑暗边缘行走的恶魔,施法将两人紧紧禁锢在一起,如胶似漆,云尤雨殢。
此后,庹纮与萧清允来往愈加频繁,不仅仅只是在小小的图书馆,还有酒店,影剧院,咖啡厅或公园等等,涉足全城每个角落,共同营造美好的记忆,但他们懂得如何伪装。
每每深夜来临,庹纮寤寐无为,涕泗滂沱,要知道他与萧清允只是互相成全了对方,谁也没有拖欠什么,毕竟两人身份地位悬殊,沉迷其中只会令人唾弃,况且萧清允从来不承认他。
“请不要隐瞒你的情绪,也别闭口不谈,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到底爱不爱我?”
萧清允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他,只是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了。
“难道你只是和我逢场作戏?我有自己的尊严和人格,不是你一个人的宠物。如果你另有隐情,不妨直说。”
“明日就是我的婚礼,请记得你永远是我生命中最爱的那个男人,但我不能违背父母之命。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开心,因为有你在我身边。”萧清允泪流满面,毅然决然的离去。
老天爷注定这是一场可歌可泣、悲壮的情事,纵使曾经两人恁般痴云騃雨,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风流云散,一别如雨。
庹纮经历过瓶沉簪折的痛楚,依旧对萧清允念念不忘,二人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边。
第二日,萧氏千金出阁,万人空巷,电视台全程关注并直播这场盛世婚礼,萧邸高朋满座,犹举国欢庆。且阵仗尤盛,黑白两道纷至沓来。
当地黑恶势力之首——乌犬头目龙兲与萧德施为生死之交,蕤州境内大多数商业项目和衙府民生工程均有乌犬参与。
三年前吏部夏季扫黑除恶行动期间,南方多地高级干部纷纷落马,唯独蕤州境内地头蛇猖獗,加以部门窝藏与包庇,让巡查组扑了个空,萧德施罚不当罪,乌犬却无恶不作,逍遥法外。
正值诊所清闲,护士在前台低头玩手机,突然尖叫道:“哇——快来看哪,蕤州豪门千金萧清允结婚了!”
“哇!真羡慕她!果真是门当户对啊!”旁边的护士附和。
“如果我有幸嫁入豪门,日日有保姆服侍,更无需帮人打工喽!”
“人不能总想着不劳而获,做事一定要脚踏实地,你得有资本才能那样做呢!”坐在沙发上的技术总监调侃道。
“这女孩好生俊俏啊!新郎官又是谁呀?”庹纮明知故问,走过来瞄了一眼。
“评论内容刷爆了,称赞萧清允与新郎官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
“电视台官网有现场直播视频,你可以去瞅一瞅!”护士笑着对他说。
“原来如此,难怪今日一大早街上见老板匆匆忙忙驾车溜了。”庹纮怅然若失,转身便入诊室埋头苦干。
就在庹纮浏览古籍的时候,银镯蓦地剧烈振动,他感觉被某种力量牵扯,其躯壳仍完好无损。
「叮咚!欢迎光临无限财富游戏乌托邦世界!我是游戏助手旺财,经系统检测您在新人阶段各项任务积分累计已达上限,系统隐藏任务已开启,希望您一路顺风!」
庹纮正要开口问候人家,却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
群山巍峨,高峰入云,清流见底,两岸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具备,夕日欲颓,沉鳞竞跃,实乃仙山琼阁之境也。
清风拂来,湖面波光粼粼,荡起层层縠纹,棺椁浮现。
“那是……”
庹纮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丝状的黑雾从棺椁四周涌出,犹如飞瀑,直坠入水。
眨眼间的功夫,天昏地暗,黝黯的镜面倒映着人的负性情绪,却无处宣泄,仿佛被禁锢于狭窄的牢笼里,一片哀嚎。
砰!
镜面出现数条不规则的裂纹,似忘川河边含苞待放的曼珠沙华,黑雾疯狂涌出,犹饿虎扑食,奔他而来。
据说人在易箦之际可目见此花,阎魔罗阇摆筵席,牛头马面来相迎。
“这隐藏任务会不会有点太吓人?”
庹纮心想,此刻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与孤魂野鬼为伴,犹如动物大迁徙,竞相奔走那轮回之下,各进其道。
藏匿暗处的魑魅魍魉则蠢蠢欲动,欲啖其肉,饮其血,寝其皮。
那罗生门的来头可不小呀,据说当年阎魔罗阇以天外陨石与世间冤魂融合所制,非神力不可摧矣,其高百丈,宽千尺,顶端有云团笼罩,入口则有三五鬣兽人看守,都是身材矫健,鸢肩豺目,法力无边,是地界修行层次最高的类菩萨,其修行觉悟仅次于或等同于阎魔罗阇,在未成仙之前,常常伴随阎魔罗阇并协助其弘扬冥罚淫律,炼化众生,因此被阎魔罗阇赐名曰:“暗黑胁侍”。
此门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重要支柱,看似平常无奇,却大有乾坤。凡越此界者,需经胁侍审批,有前世作恶多端者,则以地狱雷暴洗礼,令其魂飞魄散,以儆效尤。
纵使暗黑胁侍工作疏忽,能侥幸越过此门且顺利轮回者寥寥可数。
当庹纮驻足罗生门口,他喟然长叹,已知跨过这扇门便再无回头路。暗黑胁侍按例询问他在阳间的所作所为,并施法解除了他身上的禁锢咒,可他的答案与众不同。暗黑胁侍却在这节骨眼里捉襟见肘,因为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案例。
一身着白衣的小鬼急匆匆赶来:“急急如律令!阎魔罗阇大人要亲自审问罪犯庹纮,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暗黑胁侍喃喃细语,又与同伴交头接耳,摇头晃脑,很不情愿地带着人奔赴地心殿。
地心殿,顾名思义就是阎魔罗阇办公所在地,位于地狱最深处,镇压着世间最邪恶的亡灵。这在历代古籍文献有详细记载,那里暗无天日,唯有十恶不赦者方可入内,且永无再生之日。庹纮不觉战战兢兢,况且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将他引入那个鬼地方,无非就是死路一条。
他孤单只影,在漆黑的世界里走着走着,前方突然有了光,不禁百感交集。
“你来了?”
庹纮缓缓抬起头,见一白袍老者在树荫下静坐,优哉游哉,顿时惊惶失措,回头看,那几个身形魁梧的暗黑胁侍早已不知所踪。
老者蓦地睁眼,瞬间移步至庹纮的面前,和蔼可亲地说:“小伙子,你是否觉得这一切都是假象?”
“您就是……”
“莫惊!”老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仰天大笑道:“俺就是主宰这片地狱的阎魔罗阇!”
“您……怎么跟书上记载的不太一样啊?”
“哪儿不一样?俺前生好歹也是青天大老爷,惩恶劝善,守护一方百姓……”
“那您老人家召唤晚辈所谓何事?”
“当时间命运两者相交之时,就会触发宇宙既定规则,灾难应运而生。”老者挥了挥他那宽大的衣袖,驻足悬崖之上。
“唉!就让它顺其自然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少安毋躁。”庹纮说。
“人的最终归宿无非就是天堂或地狱,你又会怎么做?”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殊不知他的答案让老者喜出望外,仰天大放厥词:“啊,多么美好的语言!犹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啊!”
“前辈,您……没事吧?”庹纮给老者那豪放的气派吓得胆战心惊,又语无伦次。
“你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踏足地心殿的凡人,此举极具象征意义,莫羞赧,也不要拘束,俺略尽地主之谊。”
少选之间,有曼妙女子,清颜白衫,青丝墨染,犹翥凤翔鸾,萦尘集羽,折腰翘袖。
“莫心急,好戏还在后头呢!”老者赤手抓起一块酱牛肉吃了起来,又大口喝酒,“美酒配佳人,妙哉!”
庹纮蜷缩在角落里,神情恍惚,瑟瑟发抖,他怀疑这一切皆为幻境。
青衣美人嫣然一笑:“公子,快来玩呀!”
伏羲阁。
那老者只是给大伙讲了一个民间故事,实则严厉抨击琹国政治黑暗乱象,责簠簋之风,罄竹难书,无疑彻底扯下了衙府最后一块“遮羞布”。
“好你个臭道士,莫嚣张跋扈,别指桑骂槐!”
“这家伙绝对是来砸场子的!”有人推波助澜,附和道。
“糟老头明摆着唱反调,这是要拆衙府的台啊,快叫警卫将他赶走。”
“若非单位行事方便,福利多多,不然谁稀罕那些吃力不讨好的破岗位啊。”
荀文若怒形于色:“统统给老子闭嘴!每日坐办公室跷二郎,三五成群吃茶打牌,含商咀徵,酌金馔玉惯了,挺着将军肚招摇过市,成日惦记如何鱼肉百姓,真是坐儿不觉立儿饥,打仗的时候咋不见你们冲锋陷阵呢?琹国形象都给你们这帮吃里爬外的小崽子搞臭了,对得起那些为国牺牲的烈士吗?”
众人噤声。
“请问在座诸位知道人们如何评论衙府?苛政猛于虎,就五个汉字而已,言简意赅,一针见血。衙府如今在百姓心目中就像未经驯化的野老虎,还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可悲可叹啊!”
万里石塘南端,龟岛。
“那边怎样了?”
“世界每天都有坏事发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男人点燃手中的黄金香烟,漫不经心,余光游走在对墙的游春图。
“琹国衙府。”
“听说西南领地的红楼事件惊动了太液池。”
“上面有具体对策吗?”
男人摇了摇头,“他也下山了。”
女人不再说什么,起身入浴室。
嗡——嗡——嗡——
“哪位,有事直说。”男人快速摁下接听键,却很不耐烦。
望着外面蔚蓝的天空,男人陷入沉思。
“为何突然愁眉苦脸的,你有心事?”女人穿着浴袍走过来,柔声问道。
“刚刚收到组织最新指令,我得尽快赶回去。其实我也舍不得你,但恐怕没时间陪你度假了。”男人曾经与太液池在政治上方枘圆凿,后来他退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
“莫忘当初他们是如何对待你的,千万别丢下我一人,我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子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多么希望与你长相厮守。”男人说完便扔掉手里的烟蒂,施法祭出时空穿梭门,瞬移回到了擎天殿。
当男人现身于此,衣衫褴褛,巡逻机动队即刻将他团团包围。
“你们这是作甚?”男人泰然自若,问道。
“请这位先生出示有关证件!”队长边说边悄悄地拉下保险栓,同时向上级汇报情况。
男人付之一笑而罢,缓缓抬起双手,电光闪烁,俄顷,广场上空乌云聚拢,倾盆大雨,时空停滞。
“欢迎回家,我的王!”白衣女子从黑腔走出来,朝男人作揖。
“但愿我们都能平安活着。”男人面无表情,转身步入黑腔。
临了,白衣女子施法解除了人们身上的禁咒,即刻销声匿迹。
众人良久方醒,却茫然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