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轮碾过积雪未消的胡同,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王忠义踩着脚蹬,嘴里不自觉地哼起一段陌生的旋律。
呀,你还会唱歌呢?
娄晓娥环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后背上。
从没听你唱过,再唱大声点嘛!
我五音不全,怕吓着街坊。
王忠义笑着摇头,却感觉腰间的衣服被轻轻拽了拽。
就唱一首~
娄晓娥的声音带着鼻音,像小时候讨糖吃似的。
今天可是咱们的好日子...
车把上的铃铛被风吹得叮咚响。
王忠义望着远处鼓楼模糊的轮廓,忽然想起前世在酒吧里听过的那首歌——那时他刚完成任务,受了些伤,喝着酒靠在吧台边,舞台电视中穿着白裙子的女歌手正唱着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
歌曲意境中的爱情一直都是自己向往的,只是那时颠沛流离的佣兵生活,哪配有爱情,没想到今生可以实现。
他回忆了一下歌词,为了应景特意改了几个字,清了清嗓子,声音轻得像怕惊飞树梢的麻雀:
“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雪里,我们在屋檐底下牵手听...一路从泥泞走到了美景,习惯在彼此眼中找勇气...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
娄晓娥突然僵住了。
王忠义的嗓音并不清亮,甚至带着点粗粝的沙哑,可每个字都像裹着蜜的针,轻轻戳进她心窝里。
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就算某天一个人孤寂...你我约定一争吵很快要喊停,也说好没有秘密彼此很透明...我会好好地爱你,傻傻爱你,不去计较公平不公平...
后座传来吸鼻子的声音。
王忠义慌忙刹车,扭头看见娄晓娥用手背抹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
怎么还把你唱哭了?我唱歌有那么难听吗?
他手忙脚乱地去掏手帕。
娄晓娥却笑出来,带着哭腔说:
好听的,这歌......这歌怎么像是专门给咱们写的?
她掰着手指头数。
泥泞里走到美景,彼此眼里找勇气......
正午的阳光突然穿透云层,把绑在车头的搪瓷脸盆照得金灿灿的。
王忠义望着妻子红红的眼眶,忽然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
干什么呀?
娄晓娥惊呼中被他打横抱起,稳稳放在覆着薄雪的石墩上。
她坐着刚好比他高出半头,这个角度能看清丈夫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约定——
王忠义仰着头,把最后几句唱得郑重其事。
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
娄晓娥的眼泪终于决了堤。
她俯身抱住丈夫的脖子,把咸涩的泪水全蹭在他呢子大衣领子上。
街角杂货铺里,收音机突然开始播放《社会主义好》,把绵绵的私语都盖了过去。
自行车重新上路时,前梁上挂着的网兜里,两个红苹果随着颠簸轻轻相撞。
娄晓娥哼着跑调的旋律,没发现丈夫在前面苦笑...
四合院的垂花门洞前,车铃惊飞一群麻雀。
一大妈正倒痰盂,眼睛瞪得比搪瓷盆还圆。
哎呦喂!这娄家的闺女真俊啊!这是领证了?王忠义真有福气啊!
屋里小阎解成好信,闻声趿拉着棉鞋窜出来,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
“是啊,一大妈!刚领完证,我先带着媳妇儿回屋了,晚些时候给院里发糖。”
王忠义单手扶车把,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妻子的腰。
娄晓娥的发丝扫过他下巴,痒痒的。
王忠义拎着行李往自家屋子走。
娄晓娥挽着他的胳膊,脸上带着羞涩又幸福的笑容。
中院正房窗纸上,新剪的喜字还带着剪刀的毛边。
(心里话:真不记得当年自己怎么领的证了,挖空了脑子,就想起这首歌了,不会暴露年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