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脸上堆着狡黠的笑,侧身示意王忠义和娄晓娥跟他往摊位后更深的阴影里走。
那是一条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夹道,两旁是斑驳脱落的旧墙皮,头顶上歪斜的屋檐几乎将本就微弱的月光完全遮蔽,只有前方远处隐约透来的一点灯火,像是诱饵般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陈年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煤烟气息。
娄晓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收紧手指,死死攥住王忠义的衣袖,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在这死寂的黑暗中格外响亮。
王忠义感觉到她的紧张,反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掌心温暖而稳定,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黑暗角落,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早在摊主邀请他们进屋时,他那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就已经捕捉到黑暗中潜伏的另外两道粗重呼吸声。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夹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破旧木门。
摊主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
屋里比外面更加黑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摊主摸索着点亮了一盏放在破旧方桌上的煤油灯,昏黄如豆的火苗跳动起来,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让房间其他地方显得更加影影绰绰,诡谲难明。
这是一间狭小、杂乱且几乎空无一物的屋子,墙角堆着些看不清模样的杂物,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唯一的窗户被破木板钉死,缝隙间漏不进一丝光。
煤油灯的光晕在摊主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使得他那张原本看似憨厚的脸,此刻看起来有些阴森。
“好东西当然得藏严实点。”
摊主干笑两声,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旧木盒,打开盒盖,里面垫着褪色的红绒布,上面静静躺着两枚银币。
在昏黄的灯火下,银币边缘反射出微弱而柔和的光泽。
王忠义上前一步,将娄晓娥稍稍挡在身后,拿起银币,借着灯光仔细端详。
他手指摩挲着银币的纹路,感受着那独特的压印感和金属质感,心中已然确定是真品无疑,而且是极其罕见的品种。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面上不动声色,将银币放回盒中,语气平淡地说:
“我家老人就喜欢收集这些老银元,怎么卖?”
摊主小眼睛滴溜溜一转,伸出两根手指,试探着报了个高价:
“一百块。”
他紧盯着王忠义的表情,试图看出些什么。
王忠义眉头微皱,故作沉吟。
这个价格在当时绝对是天价,但他知道其真正价值远不止于此。
他略一思索,点头道:
“行,我要了。”
他打算速战速决,避免节外生枝。
然而,摊主见他没有还价,眼中贪婪之色大盛,以为遇到了可以狠宰的肥羊,立刻变卦,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同志,您听岔了,我说的是一枚一百块,两枚,得两百块。”
王忠义心中冷笑,果然来了。
他脸上适时的露出惊讶和不满,摇头道:
“一枚一百?太贵了,不要了。”
说完,拉着娄晓娥的手腕,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原本虚掩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两个身材壮实、面色黝黑的庄稼汉模样的男人堵住了门口,像两尊门神一样,完全挡住了去路。
他们双臂抱胸,眼神不善地盯着王忠义和娄晓娥,沉默中带着威胁。
狭小的空间因这两人的闯入而显得更加拥挤压迫。
娄晓娥“啊”地低呼一声,身体剧烈一颤,像受惊的小鹿般,整个人几乎缩进了王忠义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脸埋在他肩上,不敢再看那凶神恶煞的两人。
她能感觉到那两人投来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冰冷。
王忠义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
他轻轻拍了拍娄晓娥因恐惧而微微发抖的后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没事,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不过是几个土鸡瓦狗。”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摊主见同伙就位,胆气更壮,但触及王忠义那冰冷的目光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那目光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实质般的压力,让他脊背发凉。
他强自镇定,干咳一声,语气带着蛮横:
“同志,你这就不够意思了。问了价,看了货,说不买就不买?耍我玩呢?我这两位兄弟也不能白来一趟。想出去可以,留下五十块,就当是赔我们的辛苦费和耽误的时间。”
王忠义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在跳跃的灯火下显得格外慑人。
“好啊!”
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五张十元面值的钞票,在手中掂了掂。
“那你可要接住了。”
话音未落,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手腕只是轻轻一抖。
那五张纸币竟如同被强弓硬弩射出一般,发出“嗖”的破空声,化作五道黄色的流光,疾射向摊主身后的土坯墙!
“噗!噗!噗!”
几声闷响,几乎是同时响起。
五张钞票如同五把飞刀,整齐地斜斜插入坚硬的土墙之中,深入几近一半!
纸币的边缘甚至因为高速和力量而微微卷曲破损。
最惊险的是,其中一张几乎是擦着摊主的脸颊飞过,凌厉的劲风刮得他脸皮生疼。
他只觉得脸上一凉,下意识伸手一摸,指尖传来湿滑黏腻的触感,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竟是鲜红的血液!
原来那张钞票的边缘,竟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口子。
摊主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看见门口那两个同伙,原本凶悍的表情已经变成了目瞪口呆,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身后的墙壁,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摊主艰难地、一点点地扭动僵硬的脖颈,回头望去——
只见那五张十元纸币,如同五枚装饰奖章,牢牢地“镶嵌”在斑驳的土墙上,因为插入的角度,纸币尾部还在微微颤动着。
昏黄的灯光下,那嵌入墙体的钞票和墙上新鲜的孔洞,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刹那间,整个屋子死一般寂静!
只有煤油灯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门外吹来的冷风拂动烛火带来的摇曳光影。
摊主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浑身发软,冷汗浸透了内衣。
这……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这是传说中的武功高手!
自己今天真是瞎了眼,竟然敲诈到这等高人头上,一个弄不好,恐怕小命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王忠义面无表情,向前迈了一步。
就是这看似平常的一步,却让摊主感觉像是有一座大山压了过来。
那凝如实质的冰冷杀意,让他几乎窒息。
摊主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前蹭了两步,带着哭腔喊道:
“误……误会!高人!大爷!是小的有眼无珠!跟您开个玩笑!您千万别生气!这银币……这银币小的送给您!就当是赔罪!求您高抬贵手!”
极度的恐惧之下,摊主身下一热,一股腥臊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洇湿了他的裤裆,滴滴答答地落在尘土地上。
王忠义冷哼一声,那声音如同冰锥刺入摊主的耳膜。
他不再多看地上狼狈不堪的几人一眼,弯腰从木盒中取出那两枚银币,小心收好,然后转身,揽住依旧紧闭双眼、身体微微发抖的娄晓娥,温声道:
“好了,我们走。”
他的语气瞬间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与刚才的冷厉判若两人。
他护着娄晓娥,目不斜视地从那两个依旧僵立在门口、大气不敢出的壮汉中间穿过,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