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郗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座院落内。
正殿平坦开阔,地面是大片温润的白色玉石,倒映着天花板上的雕梁画栋。
温郗眨了眨眼,心下有些吃惊。
她本以为按照虞既白的气质,清弦峰应该是那种很简单素净的装修,没想到这么精致壮观。
温郗悄咪咪跟在虞既白身后,一双小手痒痒的,总想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但为了给刚拜上的师父留下一个好印象,她只能摸摸鼻子装成乖宝宝。
虞既白自然察觉到了身后小姑娘的动静,主动解释道:【这些都是上一任峰主,也就是我师父留下的,我没怎么动过。】
【我住在主殿后的听簧居。现在,我先领着你在殿里转转认认路。】
温郗点头,随着脚步深入,她看到了已经有些破旧的装饰,暗红色的漆皮斑驳剥落,露出地下的木头。有的台阶缝隙里还钻出几丛小草。
虞既白抬手掩唇,眼底划过一抹羞赧:【平常只有我自己在,所以没怎么清扫过,一会我会处理的。】
温郗笑了:“没事啊,多贴近大自然,最适合我们木系灵根修炼了。”
虞既白领着温郗穿过连廊,来到了一处后院,院内有个巨大的白玉平台,平台边缘零星分布着两三座亭台,青砖黛瓦。
轻风拂过,穿过破旧的建筑尽数洒在了温郗的脸上。
她闻到了,草木清香。
虞既白:【这里是我之前弹奏修炼的地方,名为高玉台。等我收拾一下,以后你就可以在这里练习。】
温郗:“好。”
虞既白:【现在,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又是一阵七拐八拐,温郗不由得庆幸自己方向感很好,能够记住这个路线。
看着面前的院落,温郗又是震惊。
说是房间,其实完全比得上她在天启皇室的宫殿院落。
这青云道院真的很有钱。
虞既白:【这里是归篱苑,也要收拾一下,你可以先在正厅坐一会,我把这些都给你收拾好,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装饰?木质床睡得惯吗?还是说会更喜欢玉石的……】
温郗品着这名字,突然想起刚刚还看见了一处名为“闻芳阁”的院落,院内一点杂草都没有,种满了花,虞既白起名字真挺有风格。她看完光幕上的字后,转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师父。
虞既白有些疑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温郗:“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我还以为您是个特别冷漠,脾气不好的前辈呢,结果现在看来,您分明是个很细心的人,也没那么难以接近。”
虞既白:【我不难以接近吗?】
明明他连笑都没对她笑过……
温郗:“嗯,看一个人呢,也不只是看表情的。”
虞既白:【还能看什么?】
温郗:“眼睛,行为。”
“您的眼睛告诉我,您不讨厌我这个徒弟;您的行为告诉我,您想要照顾好我。”
听到这话,被温郗那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虞既白一时有些失神。
良久,他垂下眸子:【是吗?】
温郗笑了:“别担心啦,我生命力很顽强的,是打不死的小强,怎么样都能活。”
虞既白看着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孩,眼底闪过一抹思绪。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
温郗大着胆子拉着虞既白的衣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我们先聊聊天吧,加深一下师徒情分。”
“师父,您为什么一直使用这个光幕聊天啊?您……”
虞既白:【旧伤未愈,有口难言,有琴难奏。】
温郗:“……这样啊。”
对于一个音修来说,说不了话、弹不了琴也太痛苦了吧。
温郗立刻换了个话题:“那这个光幕上的字体是您自己制作的吗?为什么是……”
虞既白:【墨微尘做的,十年前赠与我的礼物,此物与我的元魂相连,我想说的话都可以显示出来。】
墨微尘?
温郗有些凌乱了:“那典籍司前面那些登记记录阵法……”
【也是他。】
温郗摸了摸下巴,是这墨微尘脑洞大,还是说他也是穿越来的?
温郗想着事情没有再出声,虞既白想了想,主动开口:【你今年多大?】
温郗回过神来:“哦,我出生于三月,春分时节,现在刚满十四岁。”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春分刚过,满打满算也才十四岁零一个月。
虞既白:【好小。】
对虞既白这种百年未见人的修士而言,乍一接触十几岁的小姑娘,他总觉得像捧着颗小种子一样。
紧张,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该怎么与她相处呢……
好在,温郗是个情商很高的人,她不习惯与人过多接触不代表她不擅长。
毕竟如果不是重病缠身,她也本该是个活泼调皮的小孩。
温郗耸了耸肩,语气自然:“师父都五百多岁了,看我当然小啊。等我五百多岁的时候——”
【还是好小。】
温郗双手叉腰:“……行行行,我在您这永远好小行了吧!”
虞既白眼底染上一抹笑意。
虞既白顿了顿,抿着唇,神色带上了焦虑:【我……可能,不,我一定不会是一个好师父。】
【我曾受过伤,本命武器琴弦尽断,我说不出话,也已百年未曾弹奏过曲子了……】
【所以,萧温郗,不要过于相信我。】
温郗笑了:“是吗?那我可能也不会是一个好徒弟。”
她上辈子可没少把她妈妈气到骂街,偏生两人性格都倔的很,每次都是两个人没力气杠了一起选择把事情翻篇。
温郗调皮地眨了眨眼:“所以,我们就准备好互相折磨吧。”
“咚。”
温郗掀开袍子,重重跪在了虞既白面前。
虞既白一怔,神色慌乱了一瞬,起身就想扶起小姑娘。
温郗却抬手,郑重地向虞既白磕了三个头。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虞既白站在原地,浅棕色眼底快速闪过种种情绪,最终也只是长叹一声,弯腰扶起了温郗。
【既担了师父一名,我便会尽力,传你道法,保你平安。】
温郗:“好!”
她话锋一转,小脸皱了起来:“但是师父我的腿好疼……”
大爷的,刚刚为了表示诚意,一点劲都没收,明天肯定要青一块。
虞既白:……
他指尖轻抬,温郗瞬间便感觉有一股柔和的暖意包裹住了她的膝盖。
温郗的眼睛亮了亮:“师父好厉害!”
虞既白失笑:【小术法而已。】
温郗挑眉,嘴甜这一块她可老擅长了,不然以她老妈那暴脾气早就把温郗扔到窗户外面了。
虞既白想到刚刚温郗没有回答的问题,又追问了一遍:【喜欢什么颜色?】
温郗:“绿色。”
没有一个久病卧床的人会不喜欢绿色,那是在一片白色中最亮眼温暖的存在。
蕴含着勃勃生机。
虞既白:【床要什么样子的?】
温郗:“都行,我不挑。”
虞既白:【衣服款式有什么喜欢的吗?】
温郗:“方便修炼就行。”
虞既白:【你是天启皇室的人?】
温郗点头。
【顾千远的孩子?】
温郗:“对,师父认识我母亲?”
【嗯,在边界遇到过,她是一位很优秀的将军。】
温郗下巴一抬,与有荣焉:“是吧,我也觉得我母后特别酷。”
温郗:“话说,师父您为什么会想要收我为徒啊?墨峰主说您明明都拒绝了的——是因为不想打击我吗?”
虞既白抿着唇:【我拒绝并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不觉得我能成为一名师父,至于最后为什么又同意了……】
【因为,你的确很有天分。而且声音很有特色。】
温郗歪了嘴角,嘚瑟地拢了一下鬓边的碎发,心里暗爽。
虞既白瞥了温郗一眼,神色平淡:【就是唱歌太难听了。】
温郗:……
“师父!我那是没认真唱!”
而且,虞既白听力也太好了吧,她在青云峰轻轻哼了几句都能被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