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哨站”。
林烬的宣告,如同在尚未冷却的灰烬中投入了一块炽热的金属,瞬间激发了截然不同的反应。一部分人,尤其是那些亲身参与血战、失去战友的幸存者,眼中燃起了近乎狂热的火焰,仿佛找到了超越生存的更高意义。另一部分人,则被这疯狂的目标吓得面无人色,认为这无异于将整个聚集地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林烬没有给他们争论和选择的时间。生存的压力如同悬顶之剑,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他以近乎独裁的铁腕,强行推动了“黎明哨站”的重建与转型计划。
首先,是彻底改变生存模式。他解散了原有的、松散的狩猎-采集结构,将所有能动弹的人口,按照能力强制编入不同的“工坊”。身体强健者进入“武装工坊”,负责修复武器、打造护甲、并根据林烬对观测者武器的粗浅理解,尝试仿制那些能量武器的低级替代品——例如,利用变异电鳗的发电器官制作电击矛,或者将能量射流残留的结晶粉末混合火药,制造不稳定的爆炸物。
拥有手艺或细心的人,则进入“技术工坊”,他们的任务更加艰巨——在林烬的指导下,尝试拆解那台严重损毁的观测者残骸(先从外部非核心部件开始),并利用拆解获得的零件、线路以及赵启明蓝图中的原理,制造更多、更稳定的反制装置,甚至尝试改进它。
老弱妇孺也未被闲置,他们组成了“后勤与医疗工坊”,负责照料伤员、加工食物、鞣制皮革,并集中照料那些在战火中奇迹般幸存下来的“火种”幼苗——这些幼苗,被赋予了新的名字:“希望之种”。
整个锈铁镇,不,黎明哨站,变成了一个嘈杂、混乱却又充满一种奇异生机的巨大熔炉。炉火日夜不熄,敲打声、争论声、偶尔夹杂着小型爆炸或能量泄露的惊呼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熔炼的焦糊味、草药的味道、以及一种……属于旧世界科技的、冰冷的机油与臭氧混合的气息。
林烬是这座熔炉绝对的核心与灵魂。他仿佛不知疲倦,在各个工坊间穿梭。在武装工坊,他凭借记忆,勾勒出观测者能量丝线发射器的简化结构图;在技术工坊,他冒着风险,亲自指导人们如何用自制的绝缘工具,小心翼翼地剥离观测者残骸上一段相对独立的能量线路;他甚至会出现在后勤工坊,检查“希望之种”的生长情况,并根据老凯笔记的只言片语,提出土壤改良的新想法。
然而,进展远比想象中困难。
拆解工作举步维艰。观测者的内部结构精密得超乎想象,许多连接方式根本不符合常理,更像是某种生物与机械的融合体。强行拆解,往往导致零件损毁,甚至触发微小的、局部的能量泄露,造成了好几次伤亡。反制装置的制造也遇到了瓶颈——缺乏稳定、高效的能量源,始终是无法逾越的障碍。他们制造出来的东西,威力甚至不如林烬那个烧毁的原型。
更让人忧心的是,“希望之种”的生长陷入了停滞。尽管有简陋的净水和土肥料,但废土土壤中某种深层次的“毒性”似乎无法根除,幼苗们顽强地存活了下来,却拒绝茁壮成长,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着。
挫折感和资源的快速消耗,开始消磨人们的热情。不满和抱怨在暗地里滋生。
转机,来自一次危险的意外。
技术工坊在一次尝试激活从观测者残骸中拆下的、一个疑似备用能源的小型模块时,发生了剧烈的能量失控!刺眼的蓝白色电弧如同挣脱牢笼的毒蛇,在工坊内疯狂抽打,瞬间点燃了堆放的易燃物!
“快跑!要爆炸了!”工坊内的人们惊恐地四散奔逃。
混乱中,那个被激活的、极不稳定的能源模块,在电弧的冲击下,猛地弹飞起来,如同一个危险的飞盘,旋转着射向了工坊角落——那里正堆放着几台刚刚组装完成、尚未经过测试的反制装置半成品!
所有人都以为下一刻将是毁灭性的爆炸。
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
那几台粗糙的反制装置,在接触到失控能源模块散发出的狂暴能量场的瞬间,其内部那些按照赵启明蓝图绕制的、歪歪扭扭的线圈,以及作为核心的、品质低劣的水晶,竟然如同饥渴的海绵般,开始疯狂地吸收、转化这些逸散的能量!
装置表面亮起了极不稳定的、忽明忽暗的光芒,发出一种奇异的、如同风暴前夕低气压般的嗡鸣声!它们非但没有被摧毁,反而像是在这失控的能量风暴中,被进行了一次粗暴的、“淬火”般的强化!
林烬冒险冲回工坊门口,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
能量!他们一直苦苦寻觅而不得的、稳定高效的能量源,或许……根本不需要去寻找!这些来自“方舟”的造物本身,不就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吗?虽然狂暴、不稳定,但赵启明的蓝图,其核心不正是“干扰”和“利用”“方舟”自身的能量频率吗?
“不要灭火!控制住火势,别让它蔓延就行!”林烬对着赶来救火的人大吼,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几台在能量风暴中“呻吟”着的反制装置,“让它们‘吃’!让它们吸收!”
他意识到,他们之前的方向可能错了。他们试图用废土的材料,去模仿高等文明的造物,这本身就是一条死路。真正的出路,在于“掠夺”和“转化”!掠夺“方舟”造物的能量,用赵启明的智慧将其转化为刺向“方舟”自身的利剑!
这场意外的火灾,没有造成人员死亡,却烧掉了大半个技术工坊。然而,从灰烬中找出的那几台经过能量“淬火”的反制装置,虽然外表更加焦黑破烂,但其内部蕴含的能量强度,却远超之前所有的试验品!简单的测试表明,它们的干扰强度和持续时间,提升了数倍不止!
这次意外,为“黎明哨站”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一条充满危险却也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掠夺式进化” 之路。
林烬站在焦黑的工坊废墟前,手中握着一台依旧散发着微弱余热、内部能量澎湃的反制装置。他的目光,投向了仓库中那台被铁链锁住的、相对完整的观测者,眼神中不再仅仅是警惕,更增添了一丝……狩猎者的冰冷与渴望。
“通知所有工坊,” 他的声音在废墟上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改变研究方向。我们的首要任务,不再是‘制造’,而是……‘拆解’、‘吸收’和‘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