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看,叫什么比较合适?”
林枫的问题,将已经彻底陷入技术痴迷状态的鲁大师,拉回到了现实。
鲁大师捧着那把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军刺,眼神狂热,口中喃喃自语。
“此物,为杀戮而生,无锋,却比利刃更毒;有棱,碎甲破-肤如无物。刺入体内,神仙难救……当为……破军之器,阎王之帖!”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就叫它……‘阎王刺’!”
“阎王刺……”林枫默念了一遍,点了点头,“好名字。”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很贴切。
当晚,林枫带着三把新鲜出炉的“阎王刺”回到了茅屋。他没有声张,只是将其中两把,分别交给了王大锤和李疾风。
王大锤拿着这造型奇特的武器,翻来覆去地看,满脸好奇:“枫哥,这玩意儿……咋用啊?没刃啊?”
林枫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握紧它,对着敌人捅过去就行。记住,一击必中,不要犹豫。”
而李疾风,则紧张地将那把冰冷的军刺贴身藏好。他知道,今晚,他将要去做一件……足以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大事。
……
子时,深夜。
整个雁门关,都沉浸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
凛冽的寒风,如同鬼哭狼嚎,卷着沙石,拍打着营房的墙壁。天上的乌云,遮蔽了月光和星辰,让这片天地,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正是杀人放火,月黑风高夜。
一道比夜色更黑的瘦小身影,如同一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军营错综复杂的巷道之间。
他就是李疾风。
此刻的他,脸上早已不见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他的眼神,警惕而专注,像一头在黑夜中捕食的孤狼。
这两天,他几乎没有合眼。他用林枫给的银子,买通了他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将张彪营房周围的地形、守卫换岗的时间、甚至是夜里巡逻队的路线,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今晚,他只有一次机会。
张彪的营房,位于老兵营区的中心位置。
那是一座独立的、比普通士兵营房要大上不少的砖瓦房。为了彰显自己百户的身份,张彪特意没有和普通士兵住在一起。
这,也给了李疾风可乘之机。
李疾风趴在一处屋顶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像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他看着一队巡逻兵打着火把,骂骂咧咧地从张彪的营房前走过,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道的尽头。
就是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猛然发力!
整个人从屋顶上悄无声息地滑落,落地时,双脚微微弯曲,卸去了所有的力道,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这套动作,是他从小在街面上为了躲避追打,练就的生存本能。
他迅速闪到营房的后窗下。
窗户从里面插着,但这两天的观察,让他早就发现,这扇窗户的木料已经有些腐朽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细细的铁丝。这也是他当“街溜子”时的必备工具。
他将铁丝从窗户的缝隙里伸进去,屏住呼吸,凭着感觉,轻轻地拨动着里面的插销。
“咔哒。”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插销,开了。
李疾风的心,狂跳不已。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一个鹞子翻身,灵巧地钻了进去,再次落地无声。
屋子里,漆黑一片,弥漫着一股汗臭和劣质酒混合在一起的难闻气味。隐约还能听到,从里屋传来张彪那如同打雷般的鼾声。
李疾风不敢怠慢。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更小的油布包,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小撮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粉末。
这是他花大价钱,从一个走街串巷的西域商人手里买来的“夜光砂”。虽然光芒微弱,但在这种极致的黑暗中,却足以让他看清脚下的路。
他借着微光,开始在屋外的小厅里,飞快地搜索起来。
桌子底下,没有。
箱子里,只有一些破烂衣物。
墙角的瓦罐里,是发霉的粮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里屋张彪的鼾声,就像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李疾风的心上。
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到底在哪里?
那个混蛋,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房间正中央,那张用来吃饭的八仙桌。
桌子很普通,桌腿也很普通。
但……
李疾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发现,其中一条桌腿的底部,颜色似乎比其他三条,要新上那么一点点!而且,在桌腿与地面的接缝处,有一丝极其不自然的、新鲜的划痕!
他心中一动,立刻趴下身子,凑了过去。
他伸出手,在那条桌腿上,轻轻地敲了敲。
“叩,叩。”
声音沉闷,是实心的。
他又敲了敲另外三条腿。
“咚,咚。”
声音清脆,是空心的!
不对!
他又回过头,去敲第一条腿。这一次,他换了个位置,敲在了桌腿的中间部分。
“咚!”
空心的!
李疾风的呼吸,瞬间就急促了起来!
他明白了!
这条桌腿,下面是实心的,用来迷惑人。但上面,却是空心的!
他伸出手,抓住那条桌腿,按照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用力一拧!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那条桌腿的中间部分,竟然应声裂开,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被掏空了的暗格!
而在暗格里,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巴掌大小的册子,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就是它!
李疾风的心,狂喜得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迅速将那本册子揣进怀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桌腿恢复原状,抹去所有的痕迹。
大功告成!
他正准备原路返回,可就在这时,里屋那雷鸣般的鼾声,却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个含糊不清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谁……谁在外面?”
李疾风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被发现了?!
他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停滞了。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良久,里屋传来一阵翻身的声音,和几句含糊的梦呓。
然后,那雷鸣般的鼾声,再次响了起来。
……虚惊一场。
李疾-风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湿透了。
他不敢再有丝毫的停留,一个闪身,便从窗户钻了出去,然后飞快地关上窗,插上插销,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当他带着那本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账本,气喘吁吁地回到茅屋时,林枫,正静静地坐在火堆旁,仿佛一直在等他。
“回来了?”
“回……回来了!”李疾风喘着粗气,将那本还带着他体温的账本,递了过去。
“枫哥!幸不辱命!东西……到手了!”
林枫接过账本,打开油布,看着那熟悉的封面,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拍了拍李疾风的肩膀,由衷地说道:“疾风,干得漂亮。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林枫,最信任的兄弟!”
得到这句肯定,李疾风觉得,自己今晚冒的所有风险,都值了!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枫翻开账本,借着火光,飞快地浏览着。
克扣军饷、倒卖军粮、收受贿赂、勾结粮商……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这张用金钱和罪恶编织的大网,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和黑暗!
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他合上账本,站起身,看着窗外那即将破晓的、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缓缓地开口。
“张彪的死期,到了。”
他转过头,看向同样一夜未睡,正默默为他整理衣甲的苏婉儿。
“婉儿,天亮之后,你就待在家里,锁好门,哪里都不要去。”
苏婉儿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写满了担忧。
“夫君……”
林枫走到她面前,轻轻地为她理了理鬓角的乱发,眼神温柔。
“放心,等我回来。”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等我回来的时候,这雁门关的天……”
“就该换个颜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