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朝阳挣扎着爬上地平线，将不祥的光芒泼洒在死寂的校园。宿舍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开始聚集，粗鲁的叫骂声、金属敲击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如同暴风雨前沉闷的雷声。
来了。
陈默站在三楼窗边，眼神冰冷地俯视着下方。李浩这次几乎是倾巢而出，人数目测超过四十，手持五花八门的武器，气势汹汹。为首的正是李浩本人，穿着一件略显紧绷的篮球服，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嚣张。刘倩跟在他身侧，指指点点，似乎在确认陈默据点的位置。
“默哥，人不少。”赵刚的声音有些发紧，但握着短矛的手稳定如山。他身后，小王、小李等六名战斗组成员也已经全副武装，眼神决绝。苏沐晴带着几个相对胆大的学生，负责后勤和照顾可能出现的伤员，将熔炼出的简易医疗包和绷带准备就绪。
“记住我们的优势——地利，以及这个。”陈默拍了拍身旁的复合弓和那一捆破甲箭，“按计划行事，守住楼梯口，就是胜利。”
他没有进行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冰冷的理智就是最好的稳定剂。
“陈默！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开门投降，还来得及！”李浩在楼下扬声喊道，声音透过清晨的空气传来，带着虚张声势的味道。
回应他的，是一支从三楼窗口无声探出的、闪烁着寒光的破甲箭箭头。
“妈的！给脸不要脸！给我上！”李浩被这无声的蔑视彻底激怒，猛地一挥手。
战斗，瞬间爆发！
第一批七八个亡命之徒，嚎叫着冲向宿舍楼门。楼门早已被陈默用重物从内部堵死。
“砸！把门砸开！”
斧头、铁棍疯狂地劈砍在木质楼门上，发出巨大的噪音。
“赵刚，楼梯口准备！”陈默冷静下令，自己则张弓搭箭，【数据洞察】瞬间开启。下方敌人的能量流动、动作轨迹在他眼中变得清晰。
“咻——！”
弓弦震动，一支破甲箭如同死神的低语，瞬间跨越距离，精准地从一个正抡起斧头的光头汉子张开的嘴巴射入，后脑穿出！那汉子动作僵住，一声未吭地栽倒在地。
“有弓箭手！小心！”楼下响起一片惊叫。
陈默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再次抽箭、搭弦、瞄准、发射！动作行云流水。又一个试图撞击楼门的壮汉被一箭射穿大腿，惨叫着倒地。
“压制窗口！找东西挡着！”李浩在后方气急败坏地指挥。
有人抬起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破桌子、木板试图遮挡。但破甲箭的穿透力极强，木质遮蔽物效果有限。陈默冷静地点射，每一箭都力求造成杀伤或有效威慑，延缓敌人的破门进度。
然而，敌人毕竟人多。在付出三四条人命和数人受伤的代价后，“轰隆”一声巨响，脆弱的楼门终于被彻底砸开！
“门开了！冲进去！”
如同决堤的洪水，十几名敌人嚎叫着涌入漆黑的楼道。
“来了！准备！”赵刚低吼一声，和两名同伴死死顶在由桌椅、床架堆砌的简易障碍物后，长矛从缝隙中伸出。
狭窄的楼梯成为了血腥的绞肉机。冲进来的敌人挤作一团，根本无法展开。赵刚等人则占据高处地利，手中长矛如同毒蛇般不断刺出、收回，带起一蓬蓬血花。惨叫声、怒骂声、兵刃碰撞声在狭窄空间内回荡，震耳欲聋。
陈默也放弃了弓箭，抽出砍刀和消防斧，守在障碍物侧翼，如同磐石，任何试图攀爬或突破障碍的敌人，都会迎来他致命的反击。消防斧势大力沉，往往一击就能将人劈飞；砍刀则灵巧狠辣，专攻要害。
战斗惨烈而焦灼。鲜血很快染红了楼梯和墙壁，空气中弥漫起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在套间角落，假装惊恐蜷缩的赵铁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疯狂。他悄悄对瘦高个和矮胖男生使了个眼色，三人突然暴起！
“动手！”
赵铁柱猛地从后腰掏出一把磨尖的螺丝刀，狠狠刺向背对着他、正全力顶住障碍物的小王后心！同时，瘦高个和矮胖男生也挥舞着偷偷藏起的木棍，砸向旁边的另一名战斗组成员！
“小心背后！”苏沐晴一直留意着内部，第一时间发出尖叫示警。
陈默眼神一厉，他早有防备！就在赵铁柱动手的瞬间，他一直留意内部的【数据洞察】就感知到了那股突然爆发的恶意能量！
“赵刚！”陈默暴喝。
根本无需陈默多说，对陈默绝对信任且一直绷紧神经的赵刚，闻声几乎是本能反应，放弃了对前方敌人的压制，回身，手中的短矛带着积压的怒火和无比的精准，如同闪电般刺出！
“噗——！”
短矛后发先至，在螺丝刀即将触及小王背心的前一刻，精准无比地贯穿了赵铁柱的咽喉！
赵铁柱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得意的狞笑凝固，转为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茫然。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涌出。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几乎在同时，陈默手中的砍刀化作一道寒光，削断了瘦高个挥棍的手臂，反手一刀柄重重砸在矮胖男生的太阳穴上，两人惨叫着倒地，被其他反应过来的学生一拥而上，死死按住。
内乱，在短短几秒钟内，被以最残酷、最果断的方式平息！
“叛徒！死有余辜！”赵刚拔出短矛，看都没看赵铁柱的尸体，转身再次顶住障碍物，怒吼道，“兄弟们！守住！为了默哥！为了活下去！”
内鬼的伏法，非但没有削弱士气，反而激起了剩余之人同仇敌忾的决心！战斗变得更加惨烈，但楼梯口，依然如同磐石，岿然不动。
楼下的李浩见强攻受阻，内应也被拔除，气得暴跳如雷。他眼珠一转，忽然高声喊道：
“停手！都停手！”
攻势暂时缓和下来。
李浩排开众人，走到楼梯口下方，脸上挤出一个看似诚恳的表情，对着上方喊道：“陈默！兄弟！别打了！再打下去，双方死伤太重，何必呢？”
陈默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李浩继续喊道，“你让你的人放下武器，我们保证不伤害任何人！物资我们只要一半！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我李浩说话算话！”
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有“诚意”。看着下方那些因为久攻不下而面露怯意，甚至有些身上带伤、眼神恐惧的敌人——其中不少人的面孔还很稚嫩，显然是被迫卷入的学生——陈默握着刀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他们……毕竟是人，不是丧尸。 前世三年，他主要面对的是没有理智的怪物，如今要对活生生的、会恐惧、会哀求的同类下死手，尤其是那些看似无辜被裹挟的人，他心中那根源于和平时代的道德之弦，被轻轻拨动了。
就在他因为这瞬间的迟疑而心神微分的刹那！
异变再起！
原本一脸“诚恳”谈判的李浩，眼中猛地闪过一抹极其阴狠狡诈的神色！他藏在身后的右手猛地甩出！
不是武器，而是一大把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混合着沙土的石灰粉！劈头盖脸地朝陈默和赵刚等人撒去！
“小心！”陈默反应极快，下意识闭眼侧头躲避，同时出声警示。
但站在最前面的赵刚还是被少许粉末迷了眼睛，动作一滞。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李浩动了！他就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趁着陈默视线受阻、赵刚动作停滞的微小空隙，脚下猛地发力蹬地，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上楼梯，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异常锋利的军用匕首，带着他全部的狠毒和力量，直刺陈默因为侧头而暴露出的、手臂与身体连接的肩胛缝隙！这一下若是刺实，足以废掉陈默一条胳膊！
太快！太卑鄙！太出人意料！
陈默虽然凭借战斗本能极限侧身，避开了要害，但那锋利的匕首刃尖，还是“噗嗤”一声，狠狠划开了他左臂外侧的肌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绽开，鲜血如同不要钱般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剧烈的疼痛让陈默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
“默哥！”赵刚目眦欲裂，顾不上眼睛的不适，发疯般一矛刺向李浩！
李浩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狞笑着向后一跃，躲开赵刚的含怒一击，得意地大喊道：“陈默！中招了吧！跟老子斗？你还嫩点！给我继续上！他受伤了！”
“浩哥威武！”楼下的敌人见首领偷袭得手，士气大振，再次嚎叫着涌上。
“保护默哥！”赵刚如同被激怒的雄狮，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力，短矛挥舞得密不透风，死死挡住楼梯口。小王等人也红了眼睛，拼命反击。
苏沐晴第一时间冲上前，用干净的布条死死按住陈默流血不止的伤口，手法熟练地进行紧急压迫止血。她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坚定。
陈默靠在墙壁上，感受着左臂传来的钻心疼痛和血液流失带来的虚弱感，看着下方那些因为自己受伤而更加疯狂的敌人，看着赵刚等人为了保护他而拼死血战……
脑海中，前世被背叛推入尸群的那一幕，与眼前李浩那卑鄙无耻的狞笑、刘倩那怨毒得意的眼神、以及那些原本可能“无辜”此刻却疯狂攻击的敌人……重重叠印在一起。
错了……我错了……
一股混合着剧痛、愤怒和彻底醒悟的冰流，瞬间冲遍全身，将他最后那一丝因为对方是“人类”而产生的迟疑，彻底冻结、粉碎！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和身边信任自己的人的残忍！这是末世用血写就的铁律！他竟然直到此刻，付出一条手臂重伤的代价，才真正刻入骨髓！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万载寒冰般的冷酷和杀意。
他推开苏沐晴的手，用未受伤的右手，死死握住那柄沾满血污的砍刀，支撑着站了起来。伤口还在流血，但他的眼神，比刀锋更冷。
“赵刚……”他的声音因为失血和冰冷的杀意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一个……都不留。”
赵刚闻言，浑身一震，回头看到陈默那如同换了一个人般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重重点头，怒吼道：“是！默哥！一个不留！”
惨烈的战斗再次升级，但这一次，防守方的心中，再无任何怜悯，只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决绝！
凭借着地利的优势和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狠劲，加之陈默虽然受伤但依旧精准致命的远程箭矢支援（他用右手和牙齿配合上弦），他们硬生生顶住了敌人一波又一波的疯狂进攻。
当夕阳再次将天空染红时，楼梯口已经堆满了敌人的尸体，鲜血顺着台阶流淌，如同小溪。李浩见损失惨重，己方士气已堕，再也无力进攻，只得在赵刚等人疯狂的追杀声中，带着残兵败将和一脸不甘的刘倩，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宿舍楼。
战斗，结束了。他们守住了。
套间内，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幸存者们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疲惫。
苏沐晴正在小心翼翼地给陈默清洗、缝合那道狰狞的伤口。酒精刺激伤口的剧痛让陈默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他的左臂暂时废了，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而这，是他为自己的迟疑和残留的软弱，付出的代价。
他看着身边同样带伤、疲惫不堪却眼神依旧坚定的赵刚，看着那些经历了血火洗礼、眼神中恐惧减少、坚毅增多的同伴……
他缓缓闭上眼。
脑海中，那个会对“人类”敌人手下留情的陈默，已经随着今天流淌的鲜血，死去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底深处，只剩下了一片冰冷、坚硬、如同熔炼后金属般的杀伐之光。
有些界限，一旦跨过，就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