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不知废弃了多久,残破的神像在黑暗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蛛网遍布,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烂的气息。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洒落,在地上投下几块惨白的光斑。
凌云将少年质子近乎是扔在了一堆干草上,自己则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这一路拖行,几乎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湿了破烂的衣衫。
少年质子摔在草堆上,闷哼一声,却咬着牙没有叫出声。他惊魂未定地蜷缩起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阴影中的凌云身上。这个救了他又对他无比粗暴的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和神秘。
凌云没理会质子的目光。他闭着眼,全力调整呼吸,引导着体内那点微薄的药力对抗伤势和持续的痛楚。意识则再次沉入那片自我构筑的屏障之后,系统那烦人的提示音和任务列表如同被关在门外的苍蝇,嗡嗡作响,却无法真正侵入。
【警告!宿主持续偏离核心任务“刺杀质子”。消极行为判定中……】
【检测到宿主与任务目标产生非敌对接触……逻辑冲突……重新评估……】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因为凌云的行为模式超出了它的常规判定逻辑,而出现了一丝混乱和延迟。凌云心中冷笑,这更印证了他的猜测——这系统,并非无所不能,它有其僵硬的规则和漏洞。
良久,凌云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对面蜷缩的少年身上。月光勾勒出少年苍白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名字。”凌云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少年身体一颤,抬起头,对上凌云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目光,瑟缩了一下,低声道:“……宇文默。”
“宇文……”凌云重复了一遍这个姓氏,结合原主零星记忆中对这个世界格局的了解,这似乎是北方一个强大部族——北狄的王姓。一个北狄质子,在大炎王朝的京城被追杀,这背后的水,比他想得更深。
“为什么被追杀?”凌云直接问道。
宇文默嘴唇翕动,眼神闪烁,似乎还在犹豫。
“不说,现在就扔你出去。”凌云的语气平淡无波,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心悸。他没有多余的耐心玩猜谜游戏。
宇文默脸色更白,急声道:“是……是三皇子的人!我偷听到……听到他们密谋,要假扮马贼劫杀前往边境劳军的钦差队伍,嫁祸给我父王,挑起两国大战!”
他语速很快,带着恐惧和一丝绝望:“我本想偷偷出府,找机会将消息传给……传给可能主持公道的人,但刚出来就被发现了……”
凌云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皇子争权,栽赃质子,挑起国战……很老套的戏码,但往往有效。这个宇文默,倒不完全是废物,至少还有点胆量和心思,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不过,还是太嫩了,行事不密,轻易就暴露了。
“主持公道?”凌云嗤笑一声,“这京城里,还有‘公道’可言?”
宇文默被他的话噎住,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最后一点希望的光也黯淡下去。是啊,他一个异国质子,人微言轻,谁会信他?谁能救他?又能主持什么公道?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肩膀无声地耸动。
破庙里只剩下夜风吹过破洞的呜咽声。
许久,凌云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你想活吗?”
宇文默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惊愕地看着阴影中的凌云。
“想……想活!”他几乎是本能地回答。
“想回北狄吗?”凌云又问。
这一次,宇文默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凌云,黑暗中,那双眼睛仿佛能洞悉人心。回北狄?他当然想!日日夜夜都想!但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摆脱眼下必死的困局,意味着要面对三皇子乃至整个大炎朝廷的追杀,意味着……前路九死一生。
“想!”最终,对故土的渴望和对生存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宇文默重重点头,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凌云站起身,动作依旧因伤痛而显得有些僵硬,但脊梁挺得笔直。他走到宇文默面前,月光照亮了他半张脸,冷漠,却有种令人信服的奇异力量。
“记住你今天的话。”凌云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从今天起,你的命,是我的。我让你活,你才能活。我让你回北狄,你才能回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仿佛命运的宣判。
宇文默仰视着他,心脏狂跳。他看不透这个男人,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但此刻,在这绝境之中,这个男人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用力点头,声音艰涩:“我……我记住了。”
凌云不再多言,转身走到破庙门口,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系统的任务列表在他意识深处幽幽闪烁,【刺杀质子】几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刺杀?不。他要做的,是让这颗棋子,跳出这盘注定被牺牲的棋局,甚至……反过来,搅动整个棋盘。
第一步,是先让这颗棋子,拥有最基本的自保和移动的能力。
凌云回头,看向依旧惶惑不安的宇文默,扔过去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刚才买药剩下的最后一点铜板和一些捣碎的草药。
“天亮前,处理好你的伤。然后,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质子府的所有情况——守卫、布局、人员出入的规律。”
他的声音在破庙中回荡,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们要在那位三皇子反应过来之前,先回去拿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