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在后”的突袭战,竟打成了一场艰苦的攻坚战,这让闹海蛟忧心如焚。
他原本计划速战速决,抢了卢家的珍货便迅速脱离,避免与官军主力纠缠。
可眼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前方手下在卢家护卫队那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和诡异犀利的反击下,伤亡惨重,攻势明显受挫,匪众的士气正像退潮般跌落。
“妈的!这群南蛮子难道是铁打的?”
闹海蛟焦躁地握紧了分水刺,手心里全是冷汗。他抬眼望向更远处的运河主道,那里依稀可见其他北上的漕船帆影。
漕运河道繁忙,南来北往的船队甚多,久攻不下,万一再来一队漕船,或者更糟,引来沿途巡逻的官兵水师,那他别说抢夺财货,就连脱身都成问题。
他刚刚凝聚起的“十八路水寨总瓢把子”的威望和梦想,恐怕就要在这“鬼见愁”彻底摔得粉碎!
就在闹海蛟心急如焚之际,一直在卢家船队桅杆高处了望的侦察兵孙猴子,他一边凭借敏捷身手躲避流矢,一边观察战场情况上报。
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猛地锁定了匪船后方一艘看似普通、却不断有令旗挥舞的双桅帆船。
船头一个身着黑色水靠、气质明显不同于普通喽啰的汉子,正不断指挥部下,正是闹海蛟!
“哨长!哨长!发现匪首!在后方那艘双桅船上,穿黑衣服那个!”
孙猴子立刻压下激动,通过对讲机清晰上报。
卢象群闻言,精神一振,擒贼先擒王!他立刻下令:“第一队!卢象同!看到后方芦苇荡潜藏的双桅船船影了吗?目标,船头黑衣匪首!集中弓弩,给我攒射!”
“第一队收到!”
卢象同冷静回应,随即高声命令麾下弓弩手,“全体都有!目标后方芦苇荡船影,黑衣头目,预备,放!”
“崩崩崩——!”复合弓弦的鸣响连成一片,十数支碳纤维箭矢如同来自幽冥的夺命飞蝗,划破嘈杂的战场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直扑闹海蛟潜藏所在的位置!
多数箭矢或因距离稍远,或因船只晃动,叮叮当当地钉在了闹海蛟座船的船舷、甲板或是桅杆上。
强劲的力道深入木头,箭尾兀自剧烈震颤,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吓得船上的匪徒纷纷缩头。
然而,其中一支由队副张青山射出的箭矢,角度极其刁钻,速度快得惊人,竟是直取闹海蛟的面门!
闹海蛟只觉一股恶风扑面,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全身,他甚至能看清那黑色箭簇上冰冷的反光!他想躲,但身体似乎被冻住,根本来不及反应!
“蛟爷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护卫在闹海蛟身侧的心腹头目“浪里蜇”猛地抢上前一步,挥起手中的厚背鬼头刀,奋力向那箭矢磕去!
“铛!”一声脆响!
鬼头刀精准地磕中了箭杆,但复合弓射出的箭矢动能实在太强,并未被完全磕飞,只是方向发生了偏转,去势未绝,“嗖”地一声,转向朝着不远处另一条潜藏在芦苇边缘、用于观察战场的小舢板电射而去!
说来也巧,那艘小船上,屁股上还带着箭伤的坐山虎,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趴着,咬牙切齿地观战,他全然没有料到,会有无妄之灾从天而降。
“噗嗤!”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入肉声,那支被磕飞的箭矢,不偏不倚,正好深深地扎进了坐山虎另一边完好无损、高高撅起的屁股蛋上!
“嗷呜——!!!!!”
一声比之前更加凄厉、更加绝望、充满了无尽痛苦与屈辱的惨嚎,猛地从那艘小舢板上爆发出来,声音之尖锐,甚至暂时压过了附近的厮杀声。
坐山虎疼得浑身剧颤,差点把小船掀翻,两边屁股传来的对称剧痛,让他几乎精神崩溃。
疤脸和彪子都吓傻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看着老大屁股上那支黑箭,一时间手足无措,这太巧吧。
闹海蛟被心腹救下,惊出一身冷汗,心跳如鼓。这夺命一箭让他瞬间从贪婪的狂热中清醒过来!
他猛地回头,正好看到坐山虎那边船上传来的惨叫和混乱,也看到了远处卢家船队上那些弓弩手再次张开的恐怖黑弓。
冷静下来的他,环顾战场,心头一片冰凉。
前方,手下儿郎在卢家护卫队紧密的配合和诡异的装备下,已是伤亡惨重,攻势明显受挫,士气低落,不少人脸上已露出惧意,进攻不再坚决。
久攻不下,时间拖得太久,败局已定!!
更让他心惊的是,远方水天相接处,已经隐约出现了新的帆影,看方向是北上的漕船!而下游似乎也有些动静。
“不能再等了!”
闹海蛟当机立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狠狠一拳砸在船舷上,嘶声吼道:“撤!全军撤退!快!”
下达命令的同时,他怨毒的目光猛地射向坐山虎小船的方向,若不是这丧门星带来这“富贵”消息,自己何至于此?这混蛋,留不得!
前方正拼死进攻、却如同撞在铁板上的水匪们,听到撤退的命令,如蒙大赦,再也顾不得什么财货金银,纷纷掉转船头,甚至不惜撞开同伴的船只,仓皇向后逃窜,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卢象群见匪军溃退,并未令队冒进追击进入复杂水域,而是果断下令:
“匪军已溃!各队保持警戒,清点伤亡,抢救伤员!象水,带你的人驾快舟,驱赶残敌,扩大战果,但不可远离本队!”
卢家船队趁机用弓弩追射,又留下了十几条溃逃匪徒的性命。
卢象水率领第二队乘着两艘轻快的小船,如同猎犬般冲了出去,用弓弩和投掷物驱赶、俘获了一些落单的匪船和伤员
卢家船队稍稍清理了下战场,重整装备,随即调整帆向,朝着主战场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们的加入,稍稍减轻常州卫水师官兵的压力。
而屁股上还插着那支显眼的黑色怪箭,坐山虎趴在船板上,疼得涕泪交流。
但在闹海蛟下令撤退并投来那充满杀意的一瞥时,他多年刀头舔血养成的求生本能让他瞬间忘记了剧痛,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快!疤脸!彪子!快划!离开这儿!远远离开水寨!闹海蛟败了,定要拿老子泄愤!再不走,咱们都得喂王八!”
坐山虎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催促道。
疤脸和彪子也看到了闹海蛟那杀人的眼神,不敢怠慢,拼尽全力划动船桨,不顾一切地向着与匪船溃逃方向相反的芦苇深处钻去,
只求远离这是非之地,远离那个刚刚还称兄道弟、此刻却欲杀之而后快的“蛟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