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
周亚背着阮小白,在人行道上走得不快不慢。
路灯还没亮,有晚风吹过来,卷起地上的落叶,从她们脚边打着旋儿过去。
刚才是说好了一起跑回家的,结果没跑出两条街,后面那位的呼吸就乱了,两条腿跟不上趟。
周亚停下来,回头看他撑着膝盖喘气,脸颊冻得通红,鼻尖也红红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阮小白也没客气,熟门熟路地就爬了上来。
他把下巴搁在周亚的头顶上,脸颊贴着她的头发。
这些天来,她的头发不再是以前那种乱糟糟的干枯样子。
他给她买洗头的用品,有时候干脆就自己动手帮她洗。
现在,发丝蹭在脸上,软软的,不扎人。
阮小白很满足,两条小腿在周亚身侧晃来晃去,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路上的行人不多,但偶尔还是会有人投来目光。
大多是看阮小白的。
他白发很显眼,五官又生得过分精致,趴在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硬朗的女人背上,这画面总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有几个年轻女孩路过,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你看那个男孩子,长得真好看。”
“是啊,他姐姐背着他吗?”
“不像吧,你看那女的,一般……”
“不会是她男友吧?”
声音不大,但足够飘进周亚的耳朵里。
阮小白能感觉到,周亚的背脊似乎挺得更直了些,步子也迈得更大了些。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阮小白就是知道,她心里有点得意。
在这个女人为尊的世界里,拥有一个出色的伴侣,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周亚虽然嘴上不说,但骨子里还是有这种想法。
阮小白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趴得更舒服一点,然后凑到周亚耳边。
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耳廓上,痒痒的。
“我说......”
“你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亲我啊?”
周亚的脚步骤然一顿,差点没把背上的人给颠下去。
她背脊僵了一下,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一直蔓延到脖子根。
他怎么会知道?
不对,他肯定不知道,就是瞎诈唬她。
“胡说什么。”
“哦。”
阮小白应了一声,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笑意。
他也不追问,只是把脸颊在她发间蹭了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周亚清了清嗓子,重新迈开步子,只是那脚步怎么都找不回刚才的平稳了。
“没有,你别乱想。”
她又补了一句。
阮小白没说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顺着她的背,钻进她耳朵里,让她心尖都跟着麻了一下。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路灯亮起,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下次。”
阮小白的声音又贴着她耳朵响起来,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皮肤上。
用那种更要命的,带着笑意的气声。
“你要是想亲,记得叫醒我。”
周亚脚下一个趔趄,这次是真的差点摔了。
她猛地站稳,把背上的人往上颠了颠,没好气地说:“闭嘴。”
阮小白乖乖地“哦”了一声,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再也没出声,只留下一双晃荡的小腿,暴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周亚没再说话,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她一路沉默,走过一排排店铺,脑子里还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记得叫醒我。”
她背着他,却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被他牢牢掌控的人。
旁边玻璃橱窗上,映出两人的身影。
她偷偷用余光去看,那个趴在她背上的少年,白色的头发在昏黄的灯光下,像是在发光。
养了这几个月,他脸颊上终于有了点肉,不再是最初那种瘦瘦的样子。
可奇怪的是,人长胖了点,下巴的线条反而更清晰了,五官也像是被细细打磨过,愈发好看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看人的时候,里面像是藏着一片星空。
周亚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
最后只能在心里含糊地归结为一种……灵性。
对,就是灵性。
像是山里的精怪,干净,又带着点不属于人间的味道。
她心里一动,忍不住想,小白现在就长成这样了。
再过几年,等他再长开点,那得是什么样?
这个念头让周亚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期待。
想到这,她抓着他腿弯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走到一个街口,空气里飘来烤红薯的甜香。
“要吃吗?”
周亚开口。
“嗯。”
阮小白在她背上点了下头。
周亚就背着他走到卖烤红薯的小推车前。
老板是个大叔,看见她们这组合,愣了一下,才笑着问:“姑娘,来一个?”
“要个大的,烤得焦一点。”
老板利索地从炉子里扒拉出一个,用牛皮纸包好递给她。
周亚结了账,阮小白从后面伸出手接过去。
红薯很烫,隔着纸袋都觉得暖手。
阮小白笨拙地用手指撕开一点皮,吹了吹,然后把那块金黄的薯肉往前递,送到周亚嘴边。
周亚没客气,张嘴咬住。
很甜,很烫,一直暖到胃里。
回到小区楼下,周亚才把他放下来。
阮小白站到地上,腿有点麻,晃了一下,被周亚伸手扶住。
“自己能走吗?”
“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烤红薯的香气和彼此的呼吸声。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周亚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屋里没开灯,但比外面亮堂,客厅的窗户映着对面楼栋的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