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拥簇着最中心的少年走上了走廊,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魔杖,丝绸般的墨发垂下,听着他周围的人的谈笑和聊天。梅乐思注意到似乎他手上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着亮光。
是戒指。
他苍白的手上套着三枚戒指,顺着他手指的转动折射这阳光,切割着光线,明晃晃的宝石燃着火彩照得人头脑发昏。
走廊上的人都站在了两侧避开了他们。
梅乐思站在原地,霍格沃茨曾经的阳光穿过他苍老的意识洒在草地上。他目送着他们离开像是隔着时光看着这群年轻人的恣意和潇洒。
嗒,最中心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一双锐利的、冷漠的眼睛转了过来,像两颗透亮毫无生机的紫宝石直直望向梅乐思。
他周围的那群年轻人也跟着停下了脚步,顺着他的视线一一转过脸投来了目光,像是一场本来表演的正激烈的默剧戛然而止,剧里演员忽然转过脸正对着观众。
塞西里·塞尔温正在看他。
梅乐思的意识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他看到一个年轻版的自己,也被惊恐到似的后退两步。
梅乐思感到自己升向了空中,他周围的夏日景象消失了,他在冰冷的黑暗中游动然后俯冲。
梅乐思晃了晃身形,回忆结束了。
加拉提亚·梅乐思稳住了身形,喘了两口气。
哪怕是隔着回忆,梅乐思都被那冰冷的一眼吓的不轻。对方的残暴和冷酷,夹杂着结局未知的恐惧,像是一把高悬在梅乐思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无尽的岁月里磨平了最初稀薄的愧疚,把他逼的小心翼翼、疑神疑鬼,终日不安地等待着真正的结局到来,又自欺欺人的安慰着自己死人不会复活。
梅乐思又休息了好半天,才慢慢地再次提起了魔杖,又一次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牵引出了银丝,再次投向了桌上的冥想盆。
这一次的地点不再是霍格沃茨。
比起上一段记忆,面容成熟了许多的加拉提亚·梅乐思快步跟着他面前的人穿过魔法部暗沉的瓷砖。
年轻的梅乐思脸上带满了一种惶恐不安和焦躁,他试图向他身边的人提问来缓解这种恐惧,“我们真的要去吗?去围剿……他?”最后一个单词落地的声音还带着颤抖。
然而,被他询问的那位却一脸不耐,“只是去援助,主力是那些纯血家族。况且他是个黑巫师,魔法部的任务不就是处理这些黑巫师吗?”
“但是那些纯血不是支持他吗……”梅乐思的话被打断了,其他的同行者一一走出了大门,只留他一人站在原地踌躇。
年轻的梅乐思脸上滑过了挣扎,最后他咬了咬牙,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沉在记忆里的梅乐思闭了闭眼。
眼前的场景开始旋转流动,似乎这段记忆并不完整地跳跃到了下一个场景。
眼前是满地的尸体。
焦黑的土地证明着战争的残酷,那些刚刚还在和梅乐思交谈的巫师们,就这么瞪大着双眼,躺在地上。
纯血家族的支援没有来。
年轻的梅乐思已经浑身是伤,他刚刚险些被一个爆破咒炸的去见了梅林。幸亏他一直站在战场的边缘,所以还能支着他的断腿跑到后面,前面还有魔法部的巫师围成一个圈举着魔杖对内在源源不断地施咒。
一个人站在中心。
那张精致、漂亮、苍白的脸上依旧挂着冷漠,一双淡紫色眼睛扫视着整个战场。
是塞西里·塞尔温。
梅乐思跌坐在地上,仰望着他几乎称得上“闲情雅致”的踱步,在霍格沃茨里他站在人群的中心,而在这片围剿他的战场上,他仍旧还在中心。
塞西里·塞尔温穿着于整个昏黑战争氛围完全不符的银白色巫师袍,长长的巫师袍几乎垂落到了他的脚踝处,衣角上锈着细密的暗纹,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着折射着光线,像是一条在他衣服上游动的银蛇。
他三两步挡下围着他的巫师们甩过来的咒语,身边无形的屏障几乎遮挡了所有攻击。塞西里懒洋洋地看着他们施咒,像在观看一场戏剧表演,而这片战场只是他家的后花园一样。
梅乐思找了块石头躲在了后面。
那些巫师一个个倒下了。他们或年轻或苍老,有的也许满怀壮志刚刚加入魔法部试图一展拳脚,有的也许期望着能在杀死世界上最邪恶的黑巫师这里出一份力,能够加官进爵,有的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四处乱飞的魔咒,祈祷着能够安稳离开战场回家和家人团聚。
但是他们的梦想都随着一道道绿光破碎的,那些依旧温热的肉体里,灵魂已经被死神的镰刀带走了,他们空洞的眼睛睁着。刚刚梅乐思正在追问的那个人,死时头正好歪向梅乐思,用他的生命解答了梅乐思最后的疑惑。
梅乐思听到有巫师在嘶吼,那些纯血家族呢?他们去哪了?然后话语声猛地消失,一种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
梅乐思从石头后探出了脑袋,接着他看到一个让他永远都忘不了的一幕。
那个魔鬼,那个年轻的、阴暗的、扭曲的、疯狂的、冷漠的魔鬼扬起了魔杖,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他的袖子后滑,露出了他的手腕,那些镶嵌着宝石的戒指依旧戴在他的手上,闪耀着、切割着光线,漂亮而冰冷。
绿光从魔杖尖端闪过,击中了他面前一人,然后弥漫开来,像是锁链紧紧缠绕住了整个战场上还站着的其他巫师。
一种破空声音传来,像是死神乘着锁链,唱着高歌,划过了巨大的镰刀。
然后他们都倒下了。
梅乐思的意识站着,头晕目眩几乎和年轻的他一起跌落倒地。这一幕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在他眼前闪动,那道诡异的索命咒,永远无法反抗的敌人,迟迟不来的援军,倒下的他的老师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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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里用力托着一个石盆放到了宿舍的桌子上,发出了砰的一声落下。
塞西里稍微蹲了下来,精致、半透明的面容凑近了这个石盆。
这是一个冥想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