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春风,嫩绿的新芽顶破腐殖层,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地缀在草地上,如同洒落的碎星。
严彧发现朝慈最近总爱在屋外那片向阳的坡地上一待就是半天。
他跟着去看,只见朝慈蹲在草丛里,正伸手去碰一朵半开的、鹅黄色的小花,指尖轻柔,侧脸在春光里显得格外宁静。
“喜欢?”严彧在他身边蹲下,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朝慈“嗯”了一声,目光依旧流连在那些花上:“看着心情好。”
第二天,严彧出门打猎回来时,手里除了猎物,还多了一大把连根挖起的、各种颜色的野花,根须上还带着湿润的泥土。
他有些笨拙地在小屋窗前清理出一小块空地,然后将那些花小心翼翼地种了下去。
朝慈看着窗外那个忙碌的、与娇嫩花朵格格不入的高大背影,没说什么。
但当天下午,他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窗前,对着那一片开始有些蔫头耷脑的花丛看了许久,偶尔伸手扶正一株,或者洒点水。
严彧见状,默默地记下了哪些花朝慈碰得多些。
隔天,他又去挖了更多同样的回来,替换掉那些没精神的。
几次之后,窗前那片小花圃竟然也顽强地存活下来,在春风里摇曳生姿,成了小屋一道笨拙却温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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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山林,绿意蓊郁到了极致,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隙,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蝉鸣聒噪,空气里弥漫着植物蒸腾出的、带着青草气息的热浪。
小屋旁的溪流成了最好的消暑去处。
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圆润的鹅卵石和快速游过的小鱼。
朝慈怕热,常常只穿着单薄的里裤,赤着脚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将小腿浸入冰凉的溪水中,舒服地眯起眼。
严彧则通常在不远处的水深些的地方,要么清洗猎物,要么干脆潜下去,摸些河蚌上来。
有时,严彧会突然撩起水花,溅到朝慈身上。
冰凉的水珠激得朝慈一颤,他抬起头,瞪向水里的严彧。
严彧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却带着一丝极浅的笑意。
朝慈也不甘示弱,用手舀起水泼回去。
他力气小,泼不了多远,反而因为动作太大,差点从石头上滑下去。
严彧立刻游过来,大手一捞,将他稳稳扶住。
水珠顺着朝慈黑亮的发丝滴落,划过他白皙的脖颈和锁骨,没入被水浸湿后变得有些透明的单薄衣衫。
严彧的眼神暗了暗,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低头在他沾着水珠的唇上印下一个带着河水凉意的吻。
朝慈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闭上眼睛,回应了这个在潺潺水声与明媚阳光下的、清凉又炽热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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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山林最慷慨的季节。
各种野果挂满枝头,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条,空气里飘散着成熟的、甜腻的果香。
严彧编了两个更大的背篓。
他背一个,朝慈背一个小号的。
他们一起进入更深的山林,采摘成熟的坚果、浆果和蘑菇。
朝慈依旧是那个“理论派”,指挥着严彧:
“左边那棵树上,泛紫色的那种果子,甜度高。”
“那边树根下的棕色蘑菇,可以吃,摘那个。”
严彧则负责实践,他身手矫健,能轻松爬上高大的树木,摘下最顶端、日照最充足的果实;也能精准地辨别方向,找到朝慈描述的那些菌类。
两人配合默契,效率极高。
回来的时候,背篓里总是满满当当。
他们将一部分果实晒干储存,一部分酿成果酒,剩余的则作为日常零食。
傍晚,他们坐在堆满收获物的小屋前,朝慈一边啃着清脆的野果,一边看着严彧熟练地处理着猎物,准备晚餐。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平淡而丰足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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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降临,一夜之间,山林银装素裹,万籁俱寂,只剩下雪花扑簌落下的声音。
严彧在屋外扫雪,朝慈裹着厚厚的兽皮毯子,趴在窗口看。
他看着严彧堆了一个歪歪扭扭、丑萌丑萌的雪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严彧回头看他,见他笑得开心,嘴角也微微扬起。
他走进屋,带着一身寒气,却小心地没有立刻靠近朝慈,只在炉边烤暖了手,才走过去,将朝慈连人带毯子一起拥入怀中。
“出去堆雪人?”严彧低声问。
朝慈摇了摇头:“冷。”他更喜欢待在温暖的屋里看雪。
严彧便陪着他一起看。
窗外,雪花纷飞,整个世界纯净得像一个梦境。
就在这片寂静中,朝慈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严彧。”
“嗯?”
“你把我永久标\/记吧。”
严彧的身体猛地僵住,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缓缓低头,看向怀里的朝慈,心脏狂跳,“……你说什么?”
朝慈抬起头,琉璃般的眸子在炉火的映照下清澈见底,没有丝毫犹豫或玩笑:“我说,我们永久\/标\/记。你不想?”
“想!”严彧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紧紧抱住朝慈,像是怕他反悔,“我想!朝慈,我想得发疯……”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捧起朝慈的脸,无比认真地看着他,“但是朝慈,永久\/标记……和临时\/标\/记不一样。一旦完成,就再也无法彻底去除,你会永远带着我的气息,我们之间的羁绊会深入到基因里……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尊重朝慈,胜过尊重自己的欲望。
他的omega,不是随随便便的物品,是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珍宝,他必须确认朝慈是清醒且自愿的。
朝慈看着他眼中的珍重,心里某个地方微微一动,他主动凑上前,在严彧紧抿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想好了。”
严彧不再犹豫,低头,深深地吻住了朝慈。
他将朝慈小心翼翼地放在铺着厚厚兽皮的床榻上,如同对待稀世易碎的琉璃。
屋外是冰天雪地,屋内却温暖如春,炉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交\/织的身影。
严彧紧紧抱着朝慈,一遍遍地亲吻他汗湿的额头、泛红的眼尾,“朝慈……我的朝慈……永远都是我的了……”
窗外,雪落无声,覆盖了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