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总裁办公室。
严彧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听部门总监汇报。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背脊挺直,侧脸线条利落,只是过分清晰的下颌线和略显苍白的肤色,透露出一丝挥之不去的病态。
总监汇报得战战兢兢,冷汗几乎浸湿衬衫后背。
不是因为报告有问题,而是因为老板那张脸毫无表情,眼神沉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你完全无法从他的面部读取任何“满意”或“不满”的信号。
“可以了。”严彧终于开口,声音也是冷的,“第三季度的数据模型重做,明天中午前我要看到新的方案。”
总监如蒙大赦,却又腿软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严彧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份几乎未动的午餐上。顶级私厨精心烹制的低脂营养餐,摆盘像艺术品,色彩搭配遵循最健康的膳食比例。
但在严彧眼里,它们和旁边那叠待签的文件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需要处理的“事务”。
厌食症像一层透明的隔膜,包裹着他的味觉和食欲。
食物不再带来愉悦,咀嚼变成一种机械而乏味的义务,甚至想到某些气味和口感都会引起生理性的抗拒。
他维持生命的唯一方式,是每周两次去私人医院,通过静脉输入定制营养素。
那感觉就像给一台精密但耗能巨大的机器充电,高效,但毫无生趣。
他拿起银质餐叉,拨弄了一下那片烤得恰到好处的鳕鱼,又放下了。
胃里没有任何渴望,只有一片空洞的麻木。
严家宅邸,晚餐时间。
如果严彧的办公室是“北极冰川”,那么严家的餐厅大概算“西伯利亚荒原”,安静,秩序井然,且同样缺乏温度。
长条餐桌旁坐着三个人。
主位的严父,面容严肃,眼神锐利,是上一代的“扑克脸王者”,退休后气势不减当年。
旁边的严母气质优雅,但眉宇间总锁着一缕化不开的忧色,这让她本就清冷的面容更添几分愁绪。
以及……坐在严彧对面的,他的亲妹妹,严薇。二十出头,继承了家族优秀的基因,漂亮得像个瓷娃娃,也冷得像个瓷娃娃。
她正小口地、极其缓慢地吃着碗里的蔬菜沙拉。
餐桌上只有细微的餐具碰撞声。
严母终于忍不住,放下汤匙,轻轻叹了口气:“彧儿,林医生今天又打电话来了,说你的体重又掉了0.5公斤。光靠营养素不行,总要吃点实在的东西……”
严彧眼皮都没抬:“营养指标稳定,不影响工作。”
严父沉声道:“身体是工作的本钱!”
严薇这时抬起眼,看向她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吐字清晰:“哥,你看起来像最新款超薄概念手机,电量还只剩1%。”
嗯,严氏风格的关心,比喻都带着科技感。
严彧:“……” 他妹妹的吐槽,向来精准且冻人。
严母愁容更甚:“我让厨房换了十几个厨师,中西餐、各种流派都试过了,你就没有一样稍微能入口的?”
严彧想起白天那块鳕鱼,胃部隐隐泛起熟悉的抵触感。“没有。”
回答简洁,终结话题。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严薇重新低下头,小口嚼着生菜叶,没人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下,手机屏幕在桌布掩盖下亮着微光,上面正播放着一段 【毛绒绒水獭搓脸洗脸】 的高清短视频。
深夜,严彧的私人领域。
他站在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的灯火阑珊。
胃部因为饥饿传来细微的抽搐感,但他习惯性地忽略。
失眠是常态,夜色浓重时,那种空洞感会越发清晰。
医生的诊断是“心因性重度厌食伴随情感淡漠”,建议是“寻找能激发正向情绪体验的刺激源”。
正向情绪?严彧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近乎不存在的弧度。
他的世界已经被高效的运算、冰冷的数字和绝对的控制欲填满,哪里还有地方容纳那种软弱无用的东西?
他关闭文件夹,揉了揉眉心。
营养素能维持他的生理机能,但心底那个巨大的、寒冷的空洞,靠什么来填补?
或许,永远也填不上了。